第16章 科举大考(2 / 2)

季悠苒苦笑,这就是她说的好吃的?深夜的海边,因为有了明亮的月光,也不显得太黑,但是盛夏的海风,却也不弱。月色下,两个女子就这样大咧咧的坐在海边,旁边是一个烧得正旺的炭炉子。舒清打开一个酒壶,却闻不到酒味,只见她将酒倒进了瓦罐子里。

季悠苒问道:“这是?”

舒清抛给她一壶笑道:“你尝尝。”

季悠苒闻到炭炉上加热的瓦罐子里传出一阵阵浓郁的酒香,不需尝,季悠苒笑道:“无味。”无味平时饮用,清澈如水;冰镇饮用,清幽甘醇;煮沸饮用,浓烈馨香。

舒清看无味已经沸腾,自腰间拿出一包极品龙诞新茶,缓缓倒入无味之中,季悠苒惊呼:“你要用无味来煮茶?”这还真是一个大胆的做法,而她也莫名的有些期待与兴奋起来。

舒清浅笑不语,用竹棒轻轻搅拌了一会,将瓦罐自炉子上拿下了,直接放在细沙之上。用木勺慢慢舀出,装在两个稍大的玉杯里,递给季悠苒,说道:“你也试一试看,你家两代女皇都对这茶赞誉有加。”

季悠苒小心接过,夜色太黑,看不清茶汤的颜色,不过甘美的茶香还是扑面而来。轻轻品了一口,无味浓郁的酒味似乎只剩下甘醇,而龙诞的清幽也被沾染得越发浓烈。季悠苒无语,慢慢喝下整杯茶,才轻轻赞道:“好茶,好酒。”只知道煮茶需好水,原来好酒也别有一点风味。

舒清再为她斟满一杯,这次却不让她立刻喝下,而是将一片糕点放到她面前,说道:“再试试这个,桂花绿茶酥。甜而不腻,润而不粘。”

季悠苒手里拿着糕点,却并没吃,而是盯着舒清看,她正悠闲地煮着茶,满足的吃着手里的糕点,脸上,那一向淡然的笑容,变得简单而幸福。季悠苒看着暗夜里,一波波追逐着的浪花,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一般。嘴裏不自觉地轻叹道:“你似乎总懂得如何去生活。”

而她,却总不知道,应该如何生活,朝堂的事,她可以处理得尽善尽美,自己的人生,却过得一塌糊涂。

舒清舀茶的手一顿,为这哀伤的声音所震。抬头看去,季悠苒就是在此时,也没有表现出如何的脆弱,只是出神的盯着已经看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的海平面,表情依然平静。舒清将瓦罐里的茶叶掏出,仿佛不经意一般笑道:“人有时已经被太多的东西牵绊和束缚了,动静皆不能够,唯有努力的让自己,过得更快乐一些罢了。”

季悠苒收回视线,轻晃了下杯中之物,低低笑道:“你不是已经挣脱过一次了吗?”耍了东隅国君,成功卸下了对慕容家的责任,有时,她还真想如她一般,“一死了之”。可惜,她不能。

舒清哈哈大笑起来:“现在不是又跳进了一个火坑!世上的事,你越是想要挣脱,往往只会被越束越紧而已。”

季悠苒也笑了起来。知道舒清是在暗示她就算走,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如此外露,但是她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季悠苒摇摇头,自嘲地笑道:“人这一生,就是算计得太多了,总要糊涂一次。”

舒清追问:“哪怕糊涂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季悠苒并没有回避,坚定地回道:“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舒清轻叹,人啊,总有自己的不得已。

放下手中的茶,舒清忽然拿起一坛无味,放到季悠苒面前,自己也拿起一坛,笑道:“今晚似乎更适合喝酒。”

季悠苒爽快地拿起酒坛,撕开封口,举起对舒清笑道:“干。”

干?舒清挑眉轻笑,啧啧称道:“我以为你是喜欢轻品浅酌的人,想不到也如此豪气。”

季悠苒看她一副上当受骗的表情,放下酒坛,扫了一眼舒清身后一字排开的酒坛,回道:“你也不像是借酒浇愁之人,何苦准备这十几坛酒。”

舒清无所谓地笑笑,回道:“好久没有醉过了,今晚很想试一试。”而且无味清香醇美,用来买醉,虽然有些浪费,但是这样的好酒,喝过之后,明天应该不会头疼吧。

季悠苒爽朗地一笑,摇摇头,回道:“我还没醉过,你这些酒,怕只够你自己喝。”

这么厉害?为什么她认识的都是能喝的人呢?舒清喝了一大口,才笑道:“那就太好了,麻烦你,待回把我搬回去。”

季悠然好笑,她身后始终跟着的黑衣男子,竹屋里担心地不时看过来的夫君,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她哪里需要她来搬呢?她不知道自己是多少人的心肝宝贝吗?

举起酒坛,季悠苒问道:“干?”

舒清也豪爽地碰了一下,说道:“干!”

追逐的海浪,袭人的海风,皎洁的明月,还有两个各具魅力,频频举杯的女子。

——又是一副美丽的图画。

熙王府。

老仆手里端着参汤,满脸愁苦地看着呆坐在木椅上的斐汐渃,自从那日之后,主子就这样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呆呆地一坐就是一天,最多,只会看着熙王留下的物件,不住地低喃:“是我害了你,是我……”

白天,他死气沉沉,到了晚上,好不容易睡下,也会在半夜忽然惊醒,嘴裏不停地叫着:“你要报仇就衝着我来!冲我来……”之后,就是彻夜流泪到天明。才不足十日,他的双眼早已失去了神采,比熙王刚刚去的时候,更加憔悴,那时,他悲伤,愤恨,现在,剩下的只有无尽地自责悔恨。

老仆心裏着急,可是不管如何开解,他都仿佛听不见一样,这些日子以来,他瘦得都快不成人形了。

门外,黑衣男子站在那里,却不进来。老仆看了斐汐渃一眼,他还是木然地盯着窗外。放下参汤,老仆走出屋外,将男子拉到殿后,才急急问道:“怎么样?查出什么?”

黑衣男子回道:“只查到那个叫风律的男人,五年前,在熙王府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就跟在女皇身边,半年后得罪了女皇,被毁容逐出京城了。至于风絮,一直都呆在峡谷,多年来,不曾出谷一步。”

“就这些?”老仆皱眉。

“是。”

老仆追问:“那个叫风律的男子,和女皇之间,发生过什么?和熙王之间,又发生过什么?”

如此久远之事,时间又这么短,根本查不到什么,但是男子还是将查到为数不多的消息告诉了老仆:“据当年熙王手下所说,风律是熙王派去迷惑女皇的,女皇还因为他受过伤,之后他就被逐出京城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么说,有可能五年前,风律就是来报仇的,目的是为了挑拨熙王与女皇的关系,但是没有成功。而这次就是风絮来报仇?但是风絮那时为什么不一起来,这样胜算不是更大些?”

男子继续说道:“据说,风律被毁容后,变得神智不清,风絮从那时起,也性情大变。”

看老仆不说话,也不知道这样并没有什么价值的消息是否要回禀,毕竟不是主子要他查的。看了看天色,男子有些不耐地问道:“这些,是否要回禀主子?”

老仆想了想,说道:“不用了,你下去吧。”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也解不了斐后心裏的疙瘩。

才走了两步,老仆却忽然对着男子的背影叫道:“等一等。”

想到斐后那毫无生气的眼睛,老仆心裏一阵悲凉,失去熙王,他还有仇恨,还有为她报仇的决心支持着他继续活下去,可是现在呢?他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信念。

紧咬牙关,老仆忽然一反刚才无奈愁苦的样子,灼灼地说道:“待会你进去,如此向主子回禀,就说,当年风絮并不愿按照风秦闵的嘱咐报复西烈皇室,风秦闵就派了另一个徒弟风律来到京城,想要挑拨熙王与女皇的关系。当时熙王也希望能够登上皇位,故想要利用他来对付女皇,女皇多次受袭之后,对熙王心存怨恨,并将羽律毁容逐出京城,被毁了容貌的羽律终日寡欢,五年后去世。新仇旧恨之下,风絮也起了报复之心。”

“这?”黑衣男子一惊,这些都是老仆的猜测,更多的是他的编造,他怎么可能这么跟主子回禀?

老仆不许他退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主子现在完全陷入自责之中,他需要一个推卸的对象。这样或许他还能活下去。他如果就这么垮了,你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对,如果熙王的死,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他是否可以释怀一些?

黑衣人低下头,良久不语之后,才几不可见地轻轻点头。

两人商量了很久,才回到殿前。

老仆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只见斐汐渃还是如他出去时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眼神,一个多时辰,他竟然就这样呆坐着一动也没有动过。老仆在心裏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样的斐汐渃,更坚定了他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不知道好坏,最起码,不能让他再这样万念俱灰的等死。

走到斐汐渃身边,老仆小声叫道:“主子?”

斐汐渃没有任何反应。

老仆又这样轻唤了很多声,斐汐渃才缓缓转过头来看她,只是眼神空洞而没有焦距。

老仆将声音稍微放大些,说道:“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说是有事回禀。”

良久,就在老仆以为他没有听见准备再说一遍时,斐汐渃无力地回道:“还有什么好回禀的,叫他走吧。”他现在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

老仆急了,立刻跪下握着斐汐渃的手,急急地说道:“他查到新的消息,是有关熙王的。”

倩儿?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已经被他害死了。

斐汐渃痴痴地看着窗外发呆,老仆忽然“砰”的狠狠磕了一个响头,苦苦祈求道:“主子,您就听听吧。”

斐汐渃看着这个跟着自己身边四十多年的人,早已是白发丛生,此刻这样求他……斐汐渃仍是看着窗外,最后还是说道:“让他进来吧。”

老仆大喜,对着男子招招手。

男子进来之后,单膝跪下,刚才只看了一眼主子,他居然有些认不出是他!那曾经俊朗饱满的脸颊,现在已经形容枯槁。

或许老仆这么做是对的,男子平静了一下心绪,按照与老仆商量好的说辞朗声说道:“主子,五年前,风秦闵曾派了另一个徒弟风律来到京城,想要挑拨熙王与女皇的关系。当时熙王也希望能够登上皇位,想要利用他来对付女皇,女皇多次受袭之后,对熙王心存怨恨,并将风律毁容逐出京城,被毁了容貌的风律终日寡欢,五年后去世。新仇旧恨之下,原本不愿遵从师傅之命的风絮也起了报复之心。”

斐汐渃仿佛在听,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久久才低低地问道:“风律?”

终于有反应了!老仆立刻上前一步,说道:“主子,当年女皇娇宠一个侍君,后来又狠心毁其容貌,此事当时还引起不少流言,那人就是风律。”

谁知斐汐渃忽然站了起来,但是只是不停的来回走动着,嘴裏喃喃说着:“倩儿居然这般想要皇位?”皇位旁落,他知道女儿心有不快,但为了她的身体,他总是忽略她暗沉的脸色和不甘的眼神,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年倩儿是这般处心积虑心心念念地争夺那个他不屑一顾的皇位?

再一次无力地跌回椅子上,斐汐渃悲伤地说道:“如果,我早些知道她对那皇位的偏执,我就该助她夺位,倩儿也就不需要利用别人,西烈月也不会毁了那人的容貌,风絮是不是,就不会报仇,倩儿也就不用死了?”

还是他的错,他的失责!

斐汐渃干瘦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脸,无声哭泣着,这个曾经手握后宫生杀大权,海域最最尊贵的男人,此刻佝偻着身子,如垂暮老叟。老仆完全没想到斐汐渃会这般,手足无措起来,拉着斐汐渃的衣角,不住地安慰道:“主子,您……别太自责了。”

斐汐渃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不停地说着:“都是我造的孽!都是我……都是我!”

老仆心疼地看着眼前几乎崩溃的斐汐渃,他编这个故事,并不是为了让斐后陷入更深的自责之中。这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如此自苦,他怎么忍心?这样下去,不需一月,主子必定跟着熙王去了。老仆将斐汐渃的手拉了下来,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老仆眼中划过一抹冷光,低声说道:“主子,您当年也是为了海域着想,这不是您的错,如果不是女皇毁了那人容貌,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是么?”斐汐渃麻木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点神色,老仆暗喜,继续说道:“是,女皇当年若是直接杀了风律,后面也不会再横伸枝节。这件事您从都到尾都不知道,您就别再自苦了。”

斐汐渃沉默地听着他的话,忽然缓缓抬起头,本来无神的眼睛,此时也慢慢的染上了别样的情绪,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对,西烈月因为风律受了那么重的伤,以她的性格岂会不杀他?还费心的毁了他的容貌,放虎归山。她一定是知道风律的底细,想要利用他来报复倩儿,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不然为什么倩儿死了,她却只是小病几天,苦肉计……她在使苦肉计!”

斐汐渃越说越大声,最后猛地站起身,吼道:“西烈月,是你,是你利用这些人,谋害我的倩儿!西烈月——”

斐汐渃近乎癫狂地叫喊,把老仆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的男子也感到事情似乎不妙了。连日的精神不济,身心折磨下,斐汐渃仿佛找到一个出口一般,肆意的宣泄着。

老仆本来只是想主子不要如此自责,得到一些解脱,他确实有意把脏水王女皇身上泼,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斐汐渃似乎将仇恨全部转嫁到女皇身上?!看着斐汐渃疯狂的样子,老仆赶紧按着他过于激动的身子,劝道:“主子,您别这样,这件事怪只怪风秦闵,您……就别在胡思乱想伤身体啊!”

闹了好一阵,斐汐渃终于安静了下来,只见他慢慢起身,走到西烈倩的床前,嘴角还似笑非笑地轻轻扬着,手抚摸着冰凉的床单,低低的声音轻柔地说道:“倩儿,你不会白死,为父让人为你陪葬,你说好不好……”

斐汐渃诡异的表情看得老仆背脊一阵阵发凉,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主子和女皇作对,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可是这时候要说出真相么?说一切都是他猜测的?主子会信吗?他还能承受得住吗?

海域一百五十七年七月。

海域的大殿之上,第一次齐聚如此多的平民。今日是海域首开科举,殿试的日子。

百官分列于大殿两侧,中间站着的,是五十名等待陛下亲试的学子们。

一边,是衣着光鲜,昂首挺胸的世家子弟,身上的配饰虽不琳琅,却每一件都是价值连成的珍品,那自小养成的尊贵气质,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都彰显无疑。

另一边,是均着素白布衣的平民子弟,除了发间的细簪或丝带之外,没有多余的配饰。将手交握,轻放于身前,恭敬谦和,但是也是不卑不亢,那淡然娴静之风丝毫不逊于世家子弟。

双方微微见礼之后,便各据一方。

舒清与季悠苒分立于大殿的最前方,满意的看着这些各具風采,正值韶华的年轻人,从她们身上,可以看到向上的欣欣向荣的气息,她们,或许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和结交和自己不用层面的人,舒清从她们的眼睛中,不难看出暗暗的较劲,还有淡淡的欣赏。

舒清对那些世家子弟其实更感兴趣一些,依次看过去,在看到最后一个人时候,不禁惊讶地微微扬起了眉,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人正是在莲塘边上质问她科举为何的女子……瞿袭?她还为她没有参加科举而可惜,看来是她杞人忧天了。

今天的她与那天莲塘边上看见的完全不同,不再是普通的素衣,淡紫色的对襟金丝绣花外衫,深紫的石榴长裙,腰系一条金色丝带,一块上好的镂空翡翠玉玲珑垂于裙间,长发轻盘,别着一直精巧的琉璃八宝钗别致而华丽。那时的张扬外放稍有收敛,但是依然不减其灼灼之华。

原来她是世家之女,难怪那么张狂的性子,那么好的文章,那么俊的身手了。

瞿袭也感觉到了舒清的视线,与她对视,不见尴尬,还对她扬起一抹爽快的笑花,舒清也大方地轻笑点头,身为世家之女,却能混迹平民,好像还是孟衍颖的学生,她是个很不一样的女子,她对她,更喜欢了。

舒清转而看向退到一旁的官员,她们也曾对这些平民学子们有着诸多看法,而今日正真看见了,却不得不承认,就单是那举手投足间隐隐流露的品行,便可看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官员低低的交谈声,在一声嘹亮的“陛下驾到”之后,立刻隐没。那抹流金海蓝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响亮的呼声也响彻整个大殿:“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烈月看了一眼站得笔直,虽然极力控制,却仍难掩激动的学子们,满意地点点头,笑道:“都平身吧。”

学子们身上洋溢的生机又急于展现自己的气息,也感染了西烈月。西烈月没有在皇位上坐下,而是走到了学子们中间。学子们立刻受宠若惊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天颜。

西烈月绕着她们走了几步,才朗声说道:“你们都是通过选拔,将来要成为国之栋梁的人,朕今天很高兴,可以看见世家子弟与平民学子一起,来接受朕的考验,你们以后,还有可能成为同僚,你们应该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没有的优点,加以学习,相互协作,将来为海域的百姓做更多的事情。”

学子们听到陛下真诚的鼓励之词,自然又是一阵血脉上扬,纷纷大声回道:“谢陛下教诲!吾等一定不负陛下期望。”

舒清暗暗赞叹,很少见西烈月如此威严的说着这些政治术语,倒差点忘了,她是这个国家的王,所有人的天。

西烈月满意地走上台阶,坐于龙椅之上,环视了她们一眼之后,向身旁的紫竹点点头,紫竹会意的朝后面走去,不一会儿,两个人端着一个精美的长方形盒子走了出来,木盒是用上好的梨木制作而成,箱身上,雕刻着纷飞的浪花。箱子很大,比一个人还高些,看来也颇重,两人抬得很是费力。

舒清也有些好奇,西烈月的殿试题目究竟是什么?这裏可是有五十个人,她要如何考?

西烈月轻轻点头,紫竹命人将木盒打开,只见裏面是一副巨大的卷轴布画。西烈月带着愉悦地笑,大声宣布道:“好。这是今天的试题,你们有半个时辰作答。”

试题?不仅是学子,连大臣们都好奇了,不知道那画卷是这么样的题目。西烈月得意地看到众人期待的反映,继续说道:“答完就可以离开了,五日后放榜。”说完,便潇洒的离去。

学子们惊愕,舒清和季悠苒面面相觑,就这样?这就是殿试?不问诗才?不看反应?不说理念?舒清有些不懂西烈月了,她这是要干什么呢?答案或者在那巨大的画卷里。

所有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直直的盯着画卷看,在画卷打开之前,紫竹为学子们每人发了一张白字,仅此一张,还有一支笔,一个砚台。没有桌子,除了这些仅有的东西,不再有其他。

学子们还在纳闷的时候,巨大的画卷在学子们面前展开。

接着,是一声声惊讶地抽气之声,不仅仅是学子,就是站来两侧的官员都发出低低地惊呼,舒清和季悠苒都很好奇,画卷上的是什么,两人纷纷走到学子们旁边,想要看看引来如此多惊叹之声的,是什么样的题目。

一看之下,两人也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气,海域的全景地图!

在这个时代,绘制一张地图,绝不是容易的事情,连舒清都不得不惊叹于这丝线绣成的地图,画面之细致和精美,让她大开眼界。尤其是汇成如此之大的地图,足足有十来丈长,仿佛每一寸土地都在你脚下,你随手就可以触摸一样。大好的河山,就如此呈现在你眼前,心中的那种激荡,是无法形容的。

舒清都如此,更别说这些学子们了,有些看得眼睛都不眨了。舒清留意了一下尹宜,只见她只是短暂的惊叹之后,便将视线专注在了一点之上。邱桑显然随意得多,这裏看看,那里看看,仿佛没有重点,还有瞿袭,她本来就站在最后一排,她此时更是退的更后,几乎要走到殿外了。

多数人还在惊叹,紫竹已经轻轻拍手,画卷慢慢卷了起来,收拾好之后,一个女官拿着水漏站在了学子们面前,示意着已经开始记时。另一个女官托着金盘等在大殿的门口。

片刻之后,有些人还没有搞清楚题目是什么,有些人却已经交了试卷,第一个交卷的,是邱桑,她是最为洒脱之人,席地而坐,在纸上挥洒几笔,就算完成了,前后不到一刻钟。将试卷放在托盘之上,她拍拍衣襟,潇洒离去。

接下来,是瞿袭,她似乎胸中早有沟壑一般,下笔如有神。时间过半之时,就已经完成了试题。

舒清微微低下头,若有所思。季悠苒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断过,心情颇好的站在大殿的一角,舒清相信,她是真的想要隐退,可是这样的心愿,却是不能实现的。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女官宣布时间到的时候,很多学子都没有完成,而尹宜也是到了这时,才缓缓放下笔,不大的白纸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来她的心得很多,就不知道是不是西烈月要的了。

学子们交了试题,离开了大殿,殿试结束,官员们也纷纷离去,刚才还显得有些拥挤的大殿,瞬间变得冷清,这就是曲尽人散的无奈吧。

舒清在台阶上坐下,站了一个时辰了,她的脚有些疼,轻轻揉着脚,却看见另一边的台阶上,季悠苒也如她一般,坐在台阶之上,两人相视苦笑,被人看见当朝左右相这样毫无形象的坐在大殿之上,可会吓倒不少人。

舒清轻轻捶着小腿,问道:“还不走吗?”

季悠苒也不示弱的回道:“你不也没走吗?”

两人再次相视而笑,是啊,她们都很想看看那些学子们都答了些什么。为了等西烈月的召见,也只有在这等了。

一会之后,紫竹走进了大殿,错愕地看着一左一右聊天的左右相,想笑,却不敢太过明显,低着头,紫竹轻咳一声,说明自己的到来。

舒清和季悠苒慢慢起身,无所谓的拍拍裙摆,等着紫竹带路。紫竹却对着她们笑道:“两位丞相,陛下有旨,明日早朝之后,请二位到御书房,现在二位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回去?舒清轻轻抚额,这个西烈月,存心吊她们的胃口,知道她们着急知道结果,却偏偏不让她们看试题。

季悠苒也是一怔之后,笑了起来,“走吧,看来我们被耍了一回。”说完一边笑着,一边朝殿外走去。

舒清哭笑不得,摇摇头,也唯有慢慢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