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的第二天。天方明。
白任被颠簸给震醒,他跳下折迭床,一推,床铺合上。应该睡在下方宽广坐椅的两人,只见王思学还包在被窝中,季行云不知到那去了。
这时的马车已经离开平坦的官道,行走在满是黄士飞沙的道路中。
“咚、咚。”马车辗过突出的岩石,白任听到有东西轻敲车顶的声音,探出窗外道:“小云,你在上面吗?”
“对啊!这边的风景比车内的好太多了!”
“是吗?那我也上去看看。”
白任抵住窗缘,一个纵身穿出窗外、翻身,双手又扣住车顶,一施力就要翻上车顶。突然右手一震,放开了车顶,瞬间失去平衡。还好季行云马上伸手拉住白任,要不然白任就要掉下马车。有惊无险,白任上了车顶。
“哈、哈、哈,真是太不小心了。”
“白任?”
“没事的,人总有失误。”白任一边说着又在平治中的车顶上作了两次后空翻。在这种崎岖不平的道路奔走中的车顶上空翻,白任也无法轻巧着地,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哇!啊!”还在车厢中的王思学被声响惊醒从铺上摔下。“好痛!耶!白牙和小云呢!糟了,又遇到土匪了吗?”半梦半醒的王思学惨叫。“怎么办!对了,要先把我的研究资料藏起来!”王思学慌慌张张地不知所措。
“哈哈哈——”车外传来两道笑。“咦?”
“王先生没事啦!我和白牙在车顶欣赏风景。”由窗外传来季行云的声音。
王思学走向车窗。“哇!”正好季行云探向车窗,头倒立着出现在车窗,把王思学吓了一大跳,倒在地上。
季行云灵巧地由窗户翻入车内,看到王思学坐在地上,不解地说:“王先生,你怎么坐在地上?”
“……不、没什么,车顶好玩吗?”
“和在车内狭小的感觉完全不同,感觉很棒,你要不要也上去看看。”
“可以吗?我也能上去吗?”王思学听了季行云的形容也有点心动。
“没问题,我帮你。”未曾习武的王思学可不像白任和季行云两人,能够在这种行驰中的马车上“上下自如”,自然不敢像他们这样乱来。
季行云又道:“顺道把早点带上去。”
奔走中的马车颠抖不停,打开车门,王思学几乎是闭着双眼被季行云和白任弄上车顶。到了车顶,王思学还是紧张地喘着气,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不过当他睁大双眼,带着黄沙的阵风袭来,心中激起一阵感动。
望眼看去尽是无垠无涯的黄土,仿佛无边无际。远方偶有高低不一的黄色土山,没有城市的繁荣喧哗、没有森林的生意盎然,只有单一的黄土。一个由黄色泥土组成的世界,但置身其中却能感受到造物主的伟大。
只是视野小小的改变,同样的场景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
王思学感动地站立在车顶上。马车又一个颠簸,王思学站立不稳,倒在车顶上,顺着抖动的车顶滚向边缘。季行云自从来到南城,所接触的人都是有武术底子的人,就连身体不好的周荃也是活泼好动的小女孩,像王思学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的反应和运动神经差得让季行云难以想象。
季行云一手抓住王思学,阻止他滚到车下。同时想到带着他要怎么溜过预备团员进入石碑林。
“小书虫!你小心一点,平衡感这么差就尽量不要站起来。”
“没关系啦,反正有我们在。”季行云道。
“哈,抱歉了,不知为什么,不知不觉中就站起来了。”
“在这边吹吹风,感觉不错吧!”季行云道。
“是啊——”
“是不错,不过再晚一点还是回到车厢中比较好。”
“为什么?”
“我和小云还比较无所谓,不过小书虫可能就会受不了。即使时已秋末,但是这个地方的烈日依然毒辣,小书虫可能会被晒昏头。”
“是吗?那还要多久才会到达目的地?”季行云又问。
白任指着远方道:“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一点突起的小东西?”王思学和季行云点点,白任又道:“那里就是耸天石碑林。”
季行云歪着道:“看起来不怎么样?怎么会被称为叹息之壁?”
白任笑道:“还这么远当然还看不出它的雄伟,等我们走出狭谷,你就知道了。”
“狭谷?”
“我想接近中午时就会到狭谷了,那里景致也很值得欣赏。”
“真的!”季行云兴奋地说着。
“没错,那里也是少数南郡无法管制的地方,素有学者的宝库、冒险者的考验和逃亡者的庇护所之称。”
这些称呼怎么会混在一起,季行云实在难以想象。
“不说了,等一下你自己体会一下就可以知道了,还是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来,这给你,这份给你。”王思学把竹篮掀开取出取出美味的糕点,递给白任和季行云。
这时阵风又起,张大嘴巴的三人,同时咬了一口混了黄沙的糕点。
“我想,还是到车厢中用餐比较好……”白任尴尬地说。
“同感!”
到了下午,马车行入狭谷之中。
一样是黄土组成的世界,而马车走在宽约十影的道路上。路更加崎岖,颠抖得更厉害。两侧是垂直的悬壁,高达百影。狭谷中狂风大作,好像马车也快被吹走。
原本季行云还想待在车顶上,在白任的劝说下才打消这个主意。
狂风扫着,不少碎石打在车厢,好像处于暴风雨之中。在车厢的保护下,勉强得到一分安宁。
王思学脸色苍白,连续坐了一天半的马车,最后在这狭谷中晕车了。显得很难过的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书,只是静静地坐着,深怕一开口胃中的东西就会倾泄而出。
在这种环境之下季行云却变得很兴奋,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劲的风势,第一次看到这种高耸绵长的狭谷,让他暂时忘了烦脑。
“为什么这裏会被称为学者的宝库,还有逃亡者的庇护所呢?”这种地方对冒险者无疑是种考验,但是另外两种称呼季行云还是无法想象。
白任回答:“你想想看,这个狭谷左右纵横,大大小小的走道不知有多少。环境恶劣,要在这裏进行搜捕行动可说是极为困难。如果敢藏身在此,概略都能逃离追捕,所以才有逃亡者的庇护所之称。”
“会吗?这裏不过是比较荒凉,环境说有多恶劣,也比不上寒冷的高山或是残酷的沙漠。”
白任笑道:“小云,你太小看这个地方了。高山我是没去过,不过沙漠至少还有少许的植物和生物,而进入狭谷后你有见到任何动物吗?”
季行云摇摇头。
“那就对了,这裏不是没有水,反而在春夏时分雨量还非常充足,不过就是太充足了,你知道吗?我们现在行走的这个裂隙就是雨水冲刷造成的巨形雨裂。大雨来得快,走得也快,除了造成泥潭外也别无用处。下完雨,马上又要被烈日曝晒,植物根本生长不起来,没有植物也就没有动物。而且秋季的阵风还算小,冬天和夏天风势更强,只是方向正好相反。一年到头好像只有春天有一段时间正好没雨,风又小。”
“这是雨裂?!”季行云想象着要多大的水势才能把黄士冲刷出这种地形。不过照白任的说法,这地方还是该有些特殊的生物才对,就连沙漠在难得的雨后也会有绿意盎然的瞬间,也许是季节或还有其他因素的关系,才会见不到动植物。季行云虽然这样想,不过并不提出来反驳白任。
“留在这裏不但补给困难,还要小心狂风暴雨的袭击。其实要躲在这种地方也得下很大的决心。”
“是这样子啊?那又为什么会被称为学者的宝库?”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应该问他才对。”白任指着半死不活的王思学。
“……我看算了……”王思学难过的样子实在令人同情,不过晕车这种症状,季行云也没办法。
“撑着点,小书虫。这段路很快就可以过去了。”
走出了狭谷,前方的景色又让季行云耳目一新。季行云感动地叹了一口气。
一片森林孤立在黄土之中。森林像是把附近的生气全部吸尽,造成充满生意的森林和黄土荒原这种极大的差异。
在这种荒地出现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还不是真正令人感动的原因。在森林中央,立着数座高耸入云的石壁,如此宏大、如此壮丽。
清晨看到突起的小点,重新呈现在面前,方才狭谷的景观和眼前的石壁一比,有如小巫见大巫,变得一文不值。
季行云这才体会到为什么会被命名为耸天石碑林,果真名副其实,也了解为何又被称为叹息之壁。在这石碑之下,无人能不为她的壮丽雄伟发出一口深深的感叹。
季行云深受感动,久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季行云才回神,在感动之余就得开始考虑现实问题。有了森林的掩护,要把人偷渡入石碑林之中应该简单多了。原本以为石碑林也立在滚滚黄土之中,季行云还在担心要怎么掩人耳目,这下子应该简单多了。
离开了狭谷,道路也变得比较安稳。王思学虽然脸色依旧惨白,不过晕车的症状已经好了许多。
季行云由车顶溜回车厢,见到王思学虽然脸色不佳,但对于已经能够看到高耸的石碑显得十分兴奋。
“看样子石碑林占地一定很广阔,那只靠少数几个预备士怎么能作好管制?而且又立于森林之中,视线受到阻挡,不是更难阻止有人偷溜进入。”季行云疑惑地问着。
“哈哈哈,小云你在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你想有可能发生吗?”
“?”
“啊,我又忘了,抱歉。”白任一时又忘了季行云从小与父母离群索居,对法天联邦内的一些常识知道的实在不多,在王思学面前这样笑他实在不应该,道了歉,白任才又说道:“你一定不知道在石碑林外种了一圈扬林藤。杨林藤这种植物带有很重的昏迷毒性,被它的毒刺划到可以让人昏迷三天三夜,就算没被划伤,光是吸入它放出的香气也会令人昏眩。我想没人能够在不换气的情况之下,越过高达二十余影由长满锐刺的杨林藤组构成的围墙。”
“那该怎么办!”季行云着急地说。
“什么怎么办?由你出面叫这裏的看门员放我们过去不就得了?”
季行云呆了一下,才呐呐然道:“呃,这个,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一下……”
白任见季行云的样子有点怪怪的,奇道:“什么事?”
季行云迟疑了一下,“这个,我、我、那个……”
季行云难得说话会吞吞吐吐,白任鼓励道:“没关系,有什么事就说。”
“我……我可能没办法命令预备士放行。”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没办叫预备事放行……什么!”
季行云无奈地说:“没办法,就算是直隶的下属也没办法放行,更何况守在那里的是另一小队的预备团。”
原本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王思学听到这席话,马上激动无比,冲上来抓住季行云双臂叫道:“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你先别激动……”
“呕·恶——”本来还在晕车的王思学在激动之下,胃袋翻腾,吐得季行云满身!
“先冷静一下,王思学,有我和武议团小队长的帮忙还会怕几个预备士吗?”白任见状口不择言,语气中好像是要拚一口气用武力闯关。
王思学虽没见过季行云有何能力,不过在深林之中见识了白任的武艺,对他倒十分有信心。惨白的脸、嘴角还残留吐出的秽物,王思学走向白任,带着哀求的眼神说道:“真的吗?”
“真的、真的,呃,你先……哇!别过来!”王思学感激地抱住白任。被沾满了秽物的人满怀抱住真叫白任哭笑不得。
到了晚上,终于抵达森林。为了不引起守衞石碑林驻军的注意,将马车停在森林外缘后,白任选了一处不易被发现的地方,生起营火。
如果这一趟行程只有白任和季行云,靠着渗过大树枝叶的星光和敏锐的感觉,根本就用不着火光。只是还带着未曾习武的王思学,情况就完全不同。
营火闪烁,三个人围着营火。
白任这时说道:“小书虫,也许你和马夫们一起留在车上会比较好。”
王思学摇摇头说:“这怎么行!”
“就由我和小云潜入,把你要找的资料拓印出来还不是一样。”
王思学还是摇着头说道:“有些东西还是要亲自去追寻、亲自去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