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内场本来是不能随便进入的。不过今夜常客来的厨房内多了几名不相关的人。常客白任、季行云,还有白秀与白诚,这几个人跑到了常客来的厨房防碍料理的师父工作。
这几个人在几分钟前都坐在吧台上,还演出了一场兄弟妹久别相逢的感人戏码。本来就让白任与他的妹妹、弟弟在吧台谈话就行,只是常客来外场的气氛实在不佳,不但充满打闹之气氛、又十分嘈杂,白秀与白诚只练了点功夫,在那种环境下哪能好好谈话。
季行云认识白任以来,未曾听过他还有兄弟姊妹,对这突然出现的妹妹与弟弟自然是好奇非常。
不只是季行云好奇,牛皮、张叔也是。只不过牛皮被张叔叫去吧台招呼客人,没能留在厨房内。
白秀与白诚两人由南郡中部北庄县携手相扶来到南城,在南城遇上了骗徒与小偷,身上的钱跟行李都因而失落了。知道原由后,季行云就对白秀的态度感到释怀。终于见到白任的两人情绪激动哭了一会,平常神勇刚强的白任抱着两人安慰他们。季行云一直没有兄弟姊妹,见到这个画面倍感温馨,只是看到白任温柔体贴的一面还真有点不习惯。
“你怎么跑来了!”显然白任对他们的出现也是十分意外。
“爹爹过世了……”白秀说完,又流出不争气的眼泪。
“啊,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送封信给我?让我回去帮忙。”
季行云注意到白任对亲人的过世好像不甚伤心。雷老将军战亡时,白任那种失落悲恸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伤心欲绝。难道自己的父亲还比不上雷锋将军?
“通知大哥也不见得能回来,何况有大伯帮忙。爹爹的丧事已经办妥。”
“大伯?哼,他倒好心!老爸过世时怎么不见他出现,难不成改性了。我看可难了,他没提出什么过份的要求吧!”白任语气不满地说。
季行云听得是一头雾水,怎么一子是爹爹过世,又冒出一个老爸亡故?白任到底有几个父亲?
“大哥!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伯不但帮爹爹处理后事,也把老妈接过去住了。”
“什么!怎么可以!竟然把老妈骗过去了!不行,我要去把老妈接回来!”白任音量放大,火气上升。
“大哥别乱来!大伯只是好心!”
“那种人能安什么好心!”
“至少他在老妈有困难时伸出援手了!也好心要照顾我们一家!”
“这我也可以!”
“少来了!你又做过什么?逢年过节寄点钱回来,还是一年半载才回来待个半天?家中的情况你又知道多少?就一个在外面闯荡!你知道老妈有多担心!我的成长过程你又关心过?现在倒怪起大伯的好心!”白秀也生起气来,恶言相向。
“我——”白任神情颓然。
“我只是要完成老爸的遗愿。而且快达成了,让我努力存个二、三年,就能让你跟老妈过着舒服的日子。”
“什么老爸的遗愿,根本就是小叔瞎扯一通!就为了曾祖父留下的一本小手札,让老爸客死他乡。小叔喜欢作梦也就算了,还拉你下水!”
啪!秀气的脸孔留下深刻的手印。“不准你侮辱老爸跟小叔!”白任破口而骂。
“你打我!好!真是好哥哥!小诚,我们走!不要管这种无情无义的人!”白秀拉着白诚就要离开。“对了,大伯要我传话,他希望举你出来当北庄的议士。我话传到了!多亏大伯这么看得起你,哼!你继续作你的梦,我再也不管你了!”
白任呆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见到白秀要离开,马上把她拉住。“不准走!这么晚,女孩子家危险!更何况小诚也累了!”
“要你管!”
“哇——哇——”白任跟白秀的吵架把白诚给吓哭了。
兄妹吵架。一个不肯让步,一个倔强……最后在张叔跟季行云努力的调解跟白诚的哭声之下,终于取得一个折衷方案。人就由季行云暂时带回武苑的客房安歇,条件是不准白任跟来,而且隔日天一亮马上就离开。
明月高挂,春风徐徐。在夜月女神的安抚之下,白秀与白诚终于睡着。白任偷偷地看着白秀的睡脸,清秀的脸颊上带着着两行泪痕。白任深深地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出客房。
季行云的房间,张叔与季行云正等着白任。桌上放了一瓶酒,三个酒杯。
“白牙——”季行云关心地说。
“小伙子,你的家务事好像很复杂。”张叔也道。
“唉——”白任把酒一饮而尽,说道。“也没什么……”
“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们也不会勉强。只不过我张叔好歹多吃了你几年饭,总是可以帮你出个主意,提点意见。”
季行云也拼命的点头。
“我的曾祖父白帝,你们可曾听闻。”
“当然,近代最伟大的冒险家。”
“曾祖父意外失踪亡故之后,家族就迅速没落。祖父极力要找回家传的手札,那是记载传家武学与家族历史的手札。而叔公那一边则是全力巩固地方的势力。祖父失败了,父亲与小叔也失败了。而我则是意外地在一间古物商店发现曾祖父留下的传家手札。虽然那个可恶的商人狮子大开口,不过我还是接受那个价格,并协议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回手札。现在就差几百金印就能把钱付清,取回手札。为了这个目标,我很少回到北庄的家中。虽然并不只是佣兵的工作忙……因为老爸在我十多岁时就亡故,留下无助的老妈跟年幼的秀,所以老妈又改嫁了。我当然不会反对母亲再婚,只是总觉得跟那个人处不来,所以才会不想回家。”
“你那个大伯又是怎么回事?”季行云又问。
“他呀,是现在北庄白家的家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几十年来对身为堂弟的老爸不闻不问,就是老爸过世时也不见人影。反正对他而言我们这一脉在政治版图上又没影响力,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哼!想到父亲过世时,去请求白家协助时的那张狗脸,我到现在还有气!他会无缘无故帮亡故的继父治丧肯定有鬼。现在倒好,还要把我拱出来选地方议士!是要我出来当看板吗?”
“白牙,你就跳出来帮他们一把,不论如何总是一家人,互相帮助不是很好吗?以前没在往来,就由现在开始建立良好的互动。”季行云天真的说。
“太天真了,大伯根本没安好心,他只是想利用我。我只是一介佣兵哪能问政!不论是农、法、工、商到民事我都不懂。出来当议士,只能当他们的傀儡。”
张叔这时说道:“那也没什么不好。主意由他们出,你就帮忙發表意见、进行表决、坐领干薪,不就是互相利用。”
“什么话!”白任不以为然。
“你想想,难道你要当一辈子的佣兵吗?不可能吧——更何况你最近的苦扰我也猜得出来。是不是担心自己配不上铁家的大小姐。如果你答应大伯的要求,不就可以以议士的身分来追求铁家的小姐。而你也不用担心母亲与妹妹、弟弟将来的生活。”
“不行!我知道大伯在想什么。他会随随便便让一名佣兵代表白家出来参选吗?就算我在南城名气再大也不可能。如果我是武馆的派出佣兵那倒还有几分可能,可是我只是名自由佣兵。大伯想利用的不是我白任这个人,而是我与小云、雷震的交情。”
“这我倒无所谓——”季行云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小云,你不懂。你独身一个也就算了,但是雷震并不能代表雷家的立场,这会对他带来很大的困扰。而且,扯下的也不只是你一个,而是整个南郡的武议团名声。”
“有这么严重吗?”季行云一脸不解的样子。
“是有可能,就看怎么操作罢了。白牙的顾虑也是有道理。”张叔语气深长的说:“但是你母亲都被带去当人质了,你打算怎么办?”
“只要我不答应,他也不敢乱来。”白任语气坚定的说完又灌了一杯酒。
“不过你的弟妹恐怕无法谅解。”张叔又道。
“是啊,这才是问题。”白任又道:“总之明天先不要让他们离开,我得再想办法跟他们沟通。”
“好,这就交给我。”季行云自告奋勇:“我会帮你说话。”
“那就先谢了。”白任怀疑季行云能帮他说些什么,不过还是感激地道谢。
“白牙,其实你何必为了一本先人留下的手札这么辛苦。以你这几年攒的钱,不花在那手札身上早就够你跟家人过着无忧无愁的生活。何必拘泥在过去的光荣中。”张叔苦心劝道。
“那可不成,人怎能够忘本。先祖先烈的事迹、历史怎能不找回来。”白任坚持道。
“嗯、我知道了。那本手札就是你们白家的文化、历史、精神。你说还差几百金印是吗?那明天就去把钱付清。我正好领了国庆奖金,就先借你。”
“不行,怎么能用你的钱!”
“我可不是白借你,利息可不会少。白牙不会赖帐吧?”季行云知道白任的脾气,不能无偿的帮他。
“可是,够吗?”
“一定够,今年的福利金特别多,奖金可不少。嘿,想不到办了一场拍卖会,不但解决武议团的财务问题,还让今年的预算有了结余。”
“好吧……就先拜托你了。”白任勉为其难地答应。
“我就开张飞钱给你,明天就先不要过来。等白秀冷静后,你再和她好好谈谈。”
白任苦笑一下。“真是太麻烦张叔跟小云了。”
原来跟女孩子逛街是一件很累的事。本来季行云只想带白秀在南城四处逛逛,舒缓她的情绪再找机会让他跟白任好好谈谈,想不到白秀与白诚两人身心的劳累得到解放,一直睡到日正当中才醒来,就遇上来找季行云的周荃。
两个女孩子,年纪虽然有所差异却是非常投缘。季行云反而变成跟着两个女孩四处跑的保护着。同时也见识到逛街买东西的可怕之处。
季行云购物的习惯是先要有个需求,再依自己的需要直截了当地到店里找到合适的东西,马上银货两讫,完成购物的动作。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可就不一样子。
依照季行云的想法,是要帮行李被抢的白秀与白诚买几件衣物以及旅行所需的物品。这该是件单纯又简易的事情,照理说是可以马上解决。
周荃平常虽然也很野,常与大个子这一些中下阶层的小朋友混在一起,可是她也是南郡大药商的掌上明珠,对南城中大大小小的高级商店虽不致了若指掌,但至少各家商店对她可是极度欢迎。在她的引领之下展开购物之旅。
为了挑一件旅行穿的春装,季行云与白诚看着周荃与白秀开始试衣服。第一件、第二件,两人还很认真的提出意见。到了第二家店,又是试了一件、两件,季行云与白诚已经开始用敷衍的语气。然后是第三家店、第四家店……第二条街、第三条街……逛得季行云脸都垮下来了。
三个小时后,看了数十家店试了近百件衣服,最后又走回第一家店,买了所试的第二件衣服……
虽然季行云已经心力皆疲,可是见到周荃与白秀都是心满意足的样子,也就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在心中留下一个疑问,为什么不一开始把衣服买下呢,还要浪费这一大笔工夫,真是令人难解的行为。
本来还想为白秀与白诚买点东西,可是季行云怕了,决定托付雷义找人把东西买齐再直接送给这对姊弟。
可能是买东西逛得太远,没有依计划巧遇白任。不过看到白秀与周荃高兴的样子,季行云认为应该没问题,她的气也该消了。
两女虽然兴高采烈,不过走了一个下午实在也累了。在季行云的提议下,就逛进一家糕饼店。
糕饼店卖的不只是糕饼,饮料、简餐、下午茶都是这间店的经营项目。
季行云為众人点了鲜奶蛋糕、草莓派、雪霜与一壶凉心茶,打算在享用的时与白秀谈谈顺便等白任。再迟点白任也该把传家的手札赎回,过来会合才是。
才坐下来,就又遇到一名武议士——殷荃。
“是队长?你还兼差当保姆,带着一群小朋友。”
“没有啦——只是跟朋友出来逛街。”
“不愧是队长,都只结交一些小朋友。嗯、嗯,还真合乎你的水准。”平常就对季行云不服气的殷荃,口中嚼着暗讽的语辞。
季行云一直认为殷荃似乎对自己带着奇怪的敌意,不是喜欢唱反调就是找机会损损自己,却也没多大的恶意。季行云自认没有得罪过她,也许单纯是八字不合的结果。
殷荃倒也不是真的讨厌季行云,只是不服气罢了。明明看起就是小孩子的样子(法天的成年为二十五岁),功夫却比自己还好,虽然自己近来已经加倍努力,可是季行云进步的速度又比自己快上好几倍。一直被认为是武术天才的殷荃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好像以前被人称之为天才只是没见过世面的讲法……一直也很得意自己在二十三岁的低龄就成为武议团一员而自满。这个季行云在二十八岁就成为小队长,依照队上人员的说法可能在三十岁就能达到中队长的标准。一直追不上季行云让她很不服气,不知不觉中就爱找季行云麻烦,贬低他好让自己舒坦一点。
“既然这么巧,殷荃就一起坐下来。”季行云诚心地邀请。
“……”殷荃很明显地考虑了一下,才欣然坐下。
“这位姊姊也是武议士吗?”白秀好奇的问了。
“没错,殷姊姊也是武议士。”周荃代为回答。
“哇!武议士都这么年轻吗?姊姊好厉害!”白秀报以钦佩的目光。
“没有啦——你叫什么名字?”殷荃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