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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布抓起盘中的大块烤肉,狠狠咬去。满嘴流油,似乎心中的抑郁之情也随之减了不少。
英布今年三十六岁了,在大江一带称雄已经六年,秦军多次前来剿灭都被他打的大败而归。久而久之,官府也对他不闻不问了,默认了他的存在。再说英布也只是聚众行窛,并没有竖起造反大旗,始皇帝数次东巡经过大江,他都很聪明的选择消声隐迹,从不去惹始皇帝的锋芒。
既然是巨窛,他当然要劫财。
他英大爷盘踞江边,雁过拔毛。官府的、各个豪族大家的、一些过往的商户……没有他不劫,也没有他不敢劫的。不过他很聪明,他只劫财,尽量不杀人。财物丢了也许只会怨恨上一时,性命丢了的话可能就会让他的亲朋好友怨恨上一世。
有时候英布挺自鸣得意的,他一个平民小百姓出身,还做过骊山的刑徒,却能聚集三千多亡命之徒盘踞江中。就连堂堂的郡守大人想前往咸阳上缴赋税,都要客客气气派使者送重礼给他,让他行个方便。
得势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他现在却高兴不起来了,而且相当不高兴。
趴下地上正在禀报的哨兵偷偷抬起头看了英布一眼,心中有些害怕。
老大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英布又是狠狠的一口咬下,仿佛手中的烤肉就是那让他心烦不已的项羽。伴随着咀嚼,右脸上的伤疤不停抖动,仿佛一只丑陋蠕动的蜈蚣。
这块烙印是英布在骊山为刑徒时留下的,他不但不以之为恶,反而四处炫耀这块烙印,说他小时候得到相士赠言‘当在受刑后称王’。
英布重重的吐了口涂抹,嘴里含糊不清的对小卒道;“说,怎么不继续说了。”
跪在地上的小卒战战兢兢的接着说道;“项羽让一群手下在门外辱骂大当家的,骂的十分难听。”
“他们骂什么?”
小卒吞吞吐吐的道;“小的不敢说。”
“说。”
“他们说大当家你是缩头乌龟,没种的货,还送了套女子的衣物放在寨门口。”
英布大怒,拔出佩刀一刀砍断身前的塌几,睚眦欲裂,“好你个项羽,辱我太甚。”
一旁塌几上坐着的贲赫急忙站起身来,安慰其道;“老大,这很明显是项羽的激将法,想激老大出去应战。”
英布恨恨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这项羽太过可恨,要不是我们手下的那帮软蛋太过无用,我早就杀出去和项羽决一死战,何必在此受此羞辱。”
贲赫骨溜溜转了转眼珠,伸手挥退了小卒,在英布耳边小声的说道;“老大,我觉得我们现在更应该注意的是刘虎和鄣修他们。”
英布皱了皱眉,道;“他们又不安分了吗?”
贲赫点了点头,“我这几日去他们帐中调动人手轮班防守,他们都骂骂咧咧的,一副不满的样子。”
英布又是一阵气闷。穿戴好衣甲,拿上佩刀,对贲赫道:“走,陪我去城楼上看看去。”
寨门外数百米处,仍有几十名项羽的属下在那骂骂咧咧。虽然还只是四月份,天气却已有些闷热,尤其是午后太阳正射,这几十名士卒便解开衣裳,有些甚至瘫坐在地上,指着城楼出肆意辱骂。
又远远的看见英布走上城楼,虽然不认得他是谁,可是见他的装束打扮应该是贼首,便齐声一片嘘声。
英布身后的一名头目不禁大怒,气冲冲的吼道;“老大,让我带兄弟们出去冲杀一阵吧,也好灭灭他们的气焰。”
英布捏紧拳头,青筋爆出,过了许久却平静了下来,缓缓说道;“不必了。”
“你看那些人身后的树林,项羽定然在那里埋伏了人手,我们是步卒,他们却是骑士,冒然出城的话只会白白葬送兄弟们的性命。”
那名头目咬紧牙,恨恨的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当缩头乌龟吗,那今后我们在其他山寨的兄弟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英布却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细细的看向项羽的驻扎的营地,圆目忽睁,仰天哈哈大笑了数声。
“老大,你笑什么?”贲赫不解道。
“我笑项羽,果然是徒有虚名,只是一身蛮力的莽夫。”
“你看。”英布指向远处项羽的营盘。“他们已经在拆除护栏,连拒马阵都拆的七零八落。他们是轻骑攻来的,料想不会带多少口粮,我估计项羽是军中是粮尽了,所以萌生退意。”
“既然是无功而返,士卒的士气定然受损,再加上归家心切,必然凌乱。你再看看,这几日来他们对我们多日的羞辱,早已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营盘连基本的防御都没,又自己拆除掉了护栏,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说到这里英布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项羽呀项羽,你也太轻视我英布了,我会让你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晚饭后即刻休息,不得喧哗。丑时造饭,寅时随我奔袭项羽。”
风高月黑,丛林间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在卖力的鸣叫,忽然却止住了声音。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只见一群的黑衣人,口衔短刀,正小心翼翼的在草丛间行走。
英布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刚刚还明亮无比的月亮却钻进了乌云中,天地间一时一片漆黑,心中暗道: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