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俄军向格罗兹尼发起总攻前的炮火准备,传言中的第二次车臣战争就在我眼前打响了。
05:救命之恩
宿舍里乱成一团,我跟着逃难得的人群四处躲藏,身上只有一件大衣,什么也顾不上带。一群人朝我们开枪,我以为是俄军,后来知道是车臣的军队,他们控制了罐头厂,要求我们回到原来的地方,不许乱跑。
一发子弹擦过我的脸颊,我躺在地上,以为自己死了。我的朋友费里尼突然走出来,用笨拙的俄语加上手势和叛军讲道理,然后他们同意了费里尼的哀求,给了他两把步枪,费里尼分给我一把。叛军把我们带到厂房里,要求我们一起抵抗俄军的攻击。我们没有拒绝的余地,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为车臣叛军的成员,我发现这支队伍里还有别的外国人,清一色的雇佣兵。
06:饥饿
战争不知道持续了几天几夜。我的表停了。听说俄军装甲师正朝着格罗兹尼开进,叛军把厂房的窗户和门都用水泥和砖砌,决心和俄军打一场同归于尽的巷战。我为什么要和陌生人一起死在一个陌生的国家?我为什么要打这场莫名其妙的仗?这些问题折磨的我发疯。费里尼一直安慰我,鼓励我坚持下去。他说不管战争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平安,因为我们是外国人,这不是我们的战争。
饥饿是比俄军枪炮更可怕的敌人。干粮早就吃光了,我们把自己封死在楼房里,得不到食物补给。叛军头目宣布实行战时共产主义,我们把所有能找到的罐头拿出来,平均分配,算下来每人每天只能吃拇指大的一块牛肉或者四分之一个桃子。如果能让我吃个饱,我什么事都肯干,真的。
07:西伯利亚的逃亡
饥饿,寒冷,疲劳,一起折磨我,就在我以为人生走到尽头的时候,费里尼找到我说,逃命的机会来了。
这天中午,一颗航空炸弹掉下来,楼顶被整层炸飞。我和费里尼没命的逃出去,在子弹横飞的街上回头看,俄军轰炸机正在向下投掷汽油燃烧弹,罐头厂已是一片火海。这一天是2月4日,我已经在噩梦里徘徊了整整十八天!我们不知道往哪里逃,走着走着,费里尼忽然停下来,问我饿不饿。如果找不到足够的食物,逃出来也只有死路一条。我们鬼使神差的回到罐头厂,从死人堆里翻找罐头,像宝贝似的揣在大衣口袋里。我这辈子没有像今天这样热爱罐头,左边口袋是牛肉罐头,右边口袋是桃子罐头。我简直像个富翁!
然后是逃亡,不知道去哪里,铁路切断,公路戒严,我和费里尼开着偷来的汽车漫无目的,看见路就冲上去。说来也怪,我们总能在汽油耗尽的时候偷到一辆新车。不知道是费里尼运气好,还是我的福气大。我们在雪地公路上逃了不知道多少天,当我得到一块新表时已经是二月末,在一处积雪的山谷里我们遇困,这时候费里尼告诉我:兄弟,我们大概是在西伯利亚的某处流放地。
08:雪原惨剧
雪山里,我们遇见一个车臣的佣兵,他突然向我开枪,不过费里尼先射中他。费里尼是个神枪手,之前我居然没有发现。这座雪山上正在上演恐怖的死亡游戏,每个人都在疯狂的攻击别人,好像中了邪。费里尼说,这些家伙因为吃了败仗,憋了一肚子火。我不想成为他们的出气筒,只有夺下他们的枪,打爆他们的头。
我和费里尼成了在佣兵枪口下东奔西跑的驯鹿,一次我被该死的地雷炸断腿,费里尼把我从雪崩的峡谷里拽出来,他简直无所不能,居然让我活了下来。在我发高烧的日子里,我一直在反覆喊叫,救救我,救救我。费里尼说,这句话真的救了你的命,万能的上帝听见了你的祈祷。我倒觉得,费里尼本人更像上帝。
09:人吃人
雪地里没有食物,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我们也无法走到有食物的地方。我们的罐头吃光了,接下来只能挨饿。一天,我和费里尼在树林里行走,看见一桩稀奇事,一个男人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用刀割他的大腿肉。那个倒霉的人,居然还活着。
人开始吃人,佣兵也饿得疯掉了。
我和费里尼蜷缩在熊遗弃的洞里讨论生死攸关的大事,后来他说服了我:人活着就是要有口饭吃,能吃到东西就还有希望。
我们也开始寻找尸体作为食物,西伯利亚是天然的冰箱,我们不用担心食物腐烂中毒。过了几个月,死人吃光,我们只能吃活人。
10:我们是最后的幸存者
这是一场绝望的比赛,我们在和死亡精彩,其它人也一样。费里尼把我训练成最狡猾最凶残的猎手,我们合作,杀掉其它佣兵。晚上,我们用神秘的方法生火,把肉承在空铁罐盒里煮着吃,原本裏面盛的是牛肉。通过这样的仪式和容器,我们就可以欺骗自己是在吃牛肉。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终生都将在此流浪,变成一个彻底的食人魔时,我和费里尼忽然发现,全雪原的人都死光了,我们是最后的幸存者。接下来吃什么?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们……就算我一文不值,费里尼,至少他应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