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地铁站,她就不能抢一辆车自己开回家?”灵素偏要跟他唱反调。
“她只是有回家的念头,实际上未必真的敢回家。”
“啊?”满腹狐疑。
“变成妖怪的女孩不敢回家,她怕吓到亲人……只能留在车站,进退两难。”
“唔……”连连点头。
“地铁隧道幽深黑暗,当一个人开始畏惧光明,黑暗就是她唯一的乐土。”
“喔!”恍然大悟。
“灵素,吃块糖醒醒脑子,瞧你笨得只会发元音了。”
“得意什么呀,讨厌鬼!再敢说人家笨……就把你踢下去!”灵素单手扶着方向盘,忿忿的剥开一块酒心巧克力含在嘴裏。
地铁站口黑洞洞的,一阵冷风从裏面吹出来,雪晶和灵素不由得打起冷战。高翔打开手电,回头叮嘱两人在外面等候。雪晶虽然担心,但也明白自己跟着去也帮不上忙,听话的点头应允。灵素认为这种时候应该大家同心协力,没道理让高翔一个人冒险。
“我听说你在ANOLE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是单枪匹马,当时你怎么没想到同心协力?”
“那些人只会拖我的后腿。”灵素不假思索的说。
“我独自下去,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你!!”
“对不起,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低头走进地铁站。
手电投射出一道昏黄的光柱,细心扫过隧道两壁,壁灯全部遭到破坏,售票处的门敞开着,几页废纸被阴风吹得瑟瑟飘扬。附近没有人迹,值得庆幸的是,也没有血腥气。大概人们都被突如其来的“停电”吓跑了。
走近站台,妖力波动加倍清晰的冲击过来,太阳穴隐隐作痛。为放松紧张的情绪,高翔点燃香烟。猩红的烟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站台上亮起来,给潜伏在暗处的妖怪提供了显眼的攻击目标。狂风扑面袭来,夹杂着熟悉的体香。高翔举起手电,光圈罩定一头庞大的妖兽。她足有三米高,体表覆盖着灰蓝色的绒毛,身上挂着几块白色的睡衣碎片,虽然保留着窈窕少女的体形,强壮的肢体和锋利的爪子却令高翔不寒而栗,接着灯光,高翔在妖兽脸上看到原本属于若兰的眼神。
妖兽凄厉咆哮,利爪破空袭来,仿佛五道蓝色的闪电。高翔急忙闪到石柱背后。剧震透过石柱传来,冲得他踉跄后退。直径八十公分的钢筋水泥柱被拦腰击穿,妖兽的指甲距离高翔胸口不足半尺。
隔着水泥柱,高翔看不见若兰的表情,乱蛇似的蓝色长发狂野飞舞,心悸之余失声喊道:“若兰,我是高翔!”
对方略一迟疑,忽然振动手臂,水泥柱轰然倒下,朝着高翔迎面砸下来。忙于躲闪时一跤跌倒,手电带着震颤的光影脱手滚下站台。妖兽立刻丢下高翔,纵身扑向手电。高翔忍痛屈膝跪立,恍然醒悟妖兽对他并无敌意。她真正不能容忍的,是他手中的光源。
汽笛鸣响,列车进站。铁轨上,妖兽仍在寻找掉进路轨夹缝的手电,试图把它挖出来破坏掉。隧道对面,地铁轰隆隆的开过来,车头的探照灯罩得路面亮如白昼。不知道出于害羞还是惊骇,妖兽竟捂着脸蹲在地上抽泣起来。千钧一发之际,路边的高翔也不知道从哪儿寻来偌大的勇气,疯了似的跃下铁轨,拉住如兰的手拼命拽上站台……
不顾妖兽利爪划破肌肤带来的刺痛,高翔死死抱着她,强迫她背靠在水泥柱上。无论体形还是力气,两个人的差距都太大了,高翔只好仰头在她耳边急切的吼道:“坐下!快,坐下!”无论如何,不能让过路人发觉妖兽的真面目。
妖兽扭动身躯,拒绝配合他的警告。无奈之下高翔只得吻住她的嘴唇……柔软温润的触觉,芬芳的气息,高翔此刻无心体味少女的香吻,想要的只是混过这难熬的一关。妖兽剧烈挣扎一下,随即莫名其妙的放弃抵抗,软绵绵的坐在地上,身躯浑似无骨,偎依在强行索吻的少年怀里。破坏力惊人的兽爪先是羞恼的扣着高翔的肩膀,只消稍微出力,不难把这轻薄的小子撕成碎片,然而她却并没那么做,反而温柔的搂着他的腰杆,娇羞不胜。
列车嘎然静止,乘客结束一天的旅行,疲倦的涌上站台。发觉路灯没亮,竞相咒骂起来,纷纷拿出手机,接着萤火般的亮光照路,路边的高翔和妖兽,难免落入人们的视线,瞥见昏暗里有两个人在亲热,只当是偷情男女。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今夜的最后一班地铁驶出站台。高翔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落回肚裏,抬头环顾四周,站台上冷清如故,除了他和若兰,再没有别人。随着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高翔发觉怀中的妖兽有所变化,身体恢复了常人的尺码,皮肤也变得滑腻嫩白如初。这样亲昵的拥抱在一起,难免心猿意马,况且胸口紧顶着一对弹力十足的玉峰。
为了缓解现场尴尬的气氛,高翔咳嗽一声,故作平静的说:“若兰,那天你给我们讲了不少笑话,今天我也给你讲一个好吗?”
若兰没作声,蜷缩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好像害冷的小鸟。
高翔自顾自的讲道:“从前有一只蚂蚁和一头大象谈恋爱,结婚没几天大象就死了,蚂蚁非常伤心,守在恋人身边哭诉,‘亲爱的,你怎么走在我前面了呢,这辈子我不用干别的——就他妈埋你了!’”
怀中钻出少女嗤嗤的羞笑,高翔感到冷风般刺骨生寒的妖力逐渐远离若兰,代之以熟悉的水宗灵能。
十分钟后,高翔和恢复正常的若兰一前一后走出地铁站。等的心焦的灵素和雪晶老远欢呼着迎上来,看到两人平安归来,眼泪当时就下来了。若兰搂着两个妹妹,同样哭得好似泪人一个。高翔迎着夜风眺望都市的夜景,如释重负的感觉美妙难言,此情此景很应该赋诗一首,他却只是打了一个喷嚏。好冷。
若兰披着高翔的外套走过来,轻声道谢,眼中除却感激和愧疚,还溶有一种更微妙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