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精瘦猴子直呼其名的调侃，唐三藏陈袆也不生气，方才的宝相庄严似乎也淡了一些。陈袆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这泼猴，如何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骗人了？”精瘦猴子坐起身来，抓了抓脑袋说道：“嘿，我说唐三藏！谁信口雌黄了！明明就是你刚才跟那小子说要在下面四下看看，然后你什么都没看，就上来找我了，你这不叫说谎嘛？”陈袆淡淡的说道：“没错，我是这么说的，可是你所在的地方，虽是空中，但亦在这公寓范围内，我说的没错吧。”精瘦猴子一阵抓耳挠腮，道：“错倒是没错，但是……”陈袆竖掌上抬，微微颔首，道：“阿弥陀佛，既然没错，那又何来我骗人之说。”精瘦猴子撇撇嘴，有些嗤之以鼻的样子。“哼，唐三藏，耍嘴皮子，我都不过你，但是你敢说你从来没说过谎话骗过人么？”陈袆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样子，道：“阿弥陀佛，我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精瘦猴子洋洋得意的说道：“唐三藏啊唐三藏，我不爽你这样子已经很久了。既然你非跟我犟嘴死磕，我也得好好给你较较真。”陈袆淡然相望，笑而不语。精瘦猴子呲牙咧嘴的做出一个吓人的动作，凑到陈袆面前，陈袆连眼睛都不眨巴一下。精瘦猴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当年你我初识，我杀山匪，却被你赶离。后得东海龙王劝慰，我愿与你再续前缘，共赴西天。你却使诈说谎，骗我带上那紧箍圈子！此事，我可有半句假话！”陈袆微微叹了口气，道：“此事不假。”精瘦猴子理直气壮的说道：“如此，你可还敢说你从来不打诳语！”陈袆缓缓地说道：“昔时你顽劣无比，难以沉下心来随我西去，求得正果。我经菩萨指点，使了那紧箍圈束缚你，乃是为了让你修身养性，弃妖身，成金仙。”精瘦猴子凝眸道：“哼，那菩萨给你紧箍圈没错，但却并未教你撒谎骗我，你还狡辩。”陈袆道：“阿弥陀佛，你自己想想，当年我若直言以告知，你会甘愿自戴紧箍？你会一路随我西行走下去？你会句句听我言，事事顺我意？若不是那只紧箍圈，又如何有你后来取得仙籍之事，又如何能成就你斗战胜佛的威名！”良久，精瘦猴子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看着陈袆，道：“好，你说的不错！纵然如此，你也说谎了！”陈袆微微闭目，道：“阿弥陀佛，你开心就好。”精瘦猴子有些气恼的说道：“唐三藏，你知不知道，我最烦看到你这种任何时候都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这天地间，什么事儿都跟你没关系似得。”陈袆淡淡的说道：“然后呢？”精瘦猴子道：“然后？很，好，唐三藏，咱们就不说你骗我的事儿了。我问你，你今日为何而来。”陈袆微微翻动眼皮，道：“与你何干？”精瘦猴子冷哼一声，道：“哼？与我何干？我说唐三藏啊唐三藏，现在我早已没了紧箍在身，你惹恼了我，信不信我抽出棒子来打你。”陈袆依然是淡淡的说道：“紧箍自在心中，你若打我，动手便是，何须多言。”精瘦猴子一阵无语，良久，才缓缓地道：“唐三藏，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了。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何而来？我只是懒得戳穿你罢了。”陈袆微微动容，道：“你若知道，又何必问我？”精瘦猴子一阵贼笑，道：“嘿嘿，你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唐三藏，实话告诉你，我若不是看在你曾送给我一场造化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这破事儿呢。现如今仙界动荡，你贵为仙界八大宗门之一的法相宗宗主，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我劝你休要自误！”陈袆道：“我便自误，又与你这泼猴何干，你不是早就……”精瘦猴子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陈袆的话，道：“够了，你别真以为我是关心你，为你好！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考虑！我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已经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你若引祸东来，害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我知道有人找到了你，我也懒得去问到底是谁撺掇你的。但是你千万想好了，通道若开，与你与我，有百害而无一利！”陈袆双目直视精瘦猴子，道：“我知道瞒不住你，我也没想着瞒着你，若不然你以为以我今日之能，还能像当年一样受你胁迫不成？”精瘦猴子一阵发笑，道：“我说唐三藏啊唐三藏，什么叫胁迫？当年重返天庭，我只是简单的提了个话题而已，又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再说你那时早已贵为真佛，神通早不在我之下，你若一心待在雷音寺，我还能把你绑过来不成？”陈袆面带不悦，道：“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泼猴，最好注意跟我讲话的态度。”精瘦猴子一摆手，道：“少给我来这套，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享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方才凝聚金身。你还想占我便宜不成？”陈袆道：“罢了罢了，我真是有病，才与你在这里废话。我宗门尚有俗事缠身，告辞了。”精瘦猴子双眼泛起金光，道：“唐三藏，你能有今天的一切，万分艰难，希望你……”陈袆摆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我不会做的。倒是你这泼猴，怎么现在反倒是有我以前的毛病了，不愧是我唐……陈袆的徒弟。走了。”说罢，陈袆驾云而去，留下精瘦猴子在云朵上望着他远去。看到陈袆没了踪影，精瘦猴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道：“唉，当年你为我操碎了心，如今因果循环，活该我活的这么累啊。”远处疾驰的莲台祥云上，陈袆双目紧闭，睫毛微微颤动着。出家人不打诳语。呵，那我还算出家人么。你这泼猴，我这一生，又何止骗过你一个人，又何止说过一次慌？那年那日，子母河畔，清泉映颜，微风相伴。我曾对你说，来世有缘……你红妆素裹，含泪而笑。却不知西天成佛再无来世。不知？却又是心知肚明。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我唐三藏此去西行之路，便是成佛之路。西行罢，肉体凡胎就此消散，累仙籍，铸金身，又如何能有来世之说。你我皆懂，都不道破。仅此而已。至此，漫漫取经路，聊以慰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