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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九, 立春。宜祭祀、祈福、开光、求嗣、嫁娶。
此时离除夕只剩十余日, 京中已有许多人家在忙着置办年货、筹备年节筵席, 原本就忙得不开开交的严怀朗愈发脱不开身, 就连纪向真都不得空时常过来与月佼作伴读书了。
对红云谷的人来说, 整个冬季都是阖家团聚的日子, 到立春之日便需恢复劳作, 并没有“过年”这个习俗。
加之月佼在红云谷中时,也时常是独自在木莲小院里关在书房看话本子,因此当下虽一时没了伙伴在册, 却也没有什么孤单落寞之感。
她每日照旧读书练功,偶尔有那么两三次独自跑去城中坊市间好奇溜达,却并不会过分贪玩, 晃上一两个时辰便回家, 继续埋头苦读。
晨起时见今日天光大好,她将小宅子洒扫一圈后, 刚在书房坐下, 便听外头街巷中有热闹的奔走之音, 不禁觉得奇怪。
弦歌巷在京城最西边, 并非繁华之所, 多是外地进京来的人赁屋而居,街坊四邻之间大都不太熟悉, 平日里甚少来往,除了小孩子们爱在巷中嬉闹外, 整条街巷通常都是清风雅静的。
月佼打开大门, 就见一名衣着缃色云纹锦袍的女子拾级朝自家门口迎面行来,女子身后有一队迎亲的人停在街巷中,有人正将一串鞭炮往地上摆放。
迎亲人群的正中,新郎与新娘分别坐在两匹马上,两人的尾指间以一根红绳相连;新娘头上精致的小金冠有细金线流苏垂下,隐约遮住含笑的眉眼,旁人却还是能瞧得出那是个风华正好的美姑娘。
许是她突然开门惊到人,迎面而来的缃色袍女子愣了愣,继而露出温婉的笑意:“他们要放鞭炮了,我可否借姑娘家檐下站一站?”
这女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衣着雅致得体但并不过分华丽,神情举止端和婉柔,浅浅的笑意使人如沐春风;身形又偏柔弱,一看就是不曾习武的。
见对方客客气气,月佼也弯了笑眼:“可以的。你若是害怕鞭炮的声响,可以站到门里来躲躲。”
她骨子里本就是个热情随和的小姑娘,这种举手之劳、与人方便的事,她自然不会拒绝。
那女子感激一笑,正要说话,迎亲队伍中像是司仪礼宾模样的中年人扬声对四围笑道:“迎亲开路,经过贵宝地,要借宝地听个响,多有打扰,还请诸位街坊海涵啊!”
虽说这家迎亲队伍只是路过弦歌巷,跟此地街坊全都素不相识,可大家对这样的喜庆之事自是乐意行个方便,并没有谁计较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反而纷纷道贺。
那司仪礼宾便向出来看热闹的各家街坊送上精致小巧的喜气红封,连月佼也得了一个。
月佼笑吟吟谢着接过那小红封,略侧了侧身让先前那缃色衣袍的女子站到门槛里来。
女子站进来后,地上的鞭炮便响了起来。
迎亲队伍中的年轻人们开始拥着马背上的新郎做些为难人的小小玩笑,整条街的人都跟着开怀,场面很是热闹。
月佼瞧了一会儿,转头对身旁的女子笑问:“你是新娘子家的人,还是新郎家的人呀?”
“我只是路过,没曾想就遇到迎亲的了,”女子笑着应了,温婉的目光随意在院中扫过,随口寒暄道,“小姑娘你独自在家吗?”
“没有的,家人出去办年货了,一会儿就回来。”月佼笑得眼儿眯成一条缝,忍住心中的别扭。
她不爱说假话骗人,不过严怀朗前些日子才叮嘱过她,不能随意叫人知道她是一人独居的。
虽说她并不怕遇上歹人,可若是真有歹人打她什么主意,总不免会影响她读书的心情,所以她还是决定在这事上听取严怀朗的提点。
待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过完场,那缃色衣袍的女子又含笑执礼郑重谢过月佼之后,便举步离去了。
月佼高高兴兴收好那沾喜气的小红封,将门关好,便转身回书房接着看书去了。
到日落时,有人敲门,月佼本以为是纪向真偷跑来找自己玩,开门一看却是皇城司指挥使卫翀将军。
年过四旬的卫翀身着黛绿银纹武官袍,身姿高大挺拔,威仪凛凛,眉目间却是疏狂豪迈的笑意。
因此前严怀朗已匆匆替两人做过引荐,这已是双方第二次见面。
月佼本就不是忸怩怕生的性子,见是卫翀,便大大方方执礼笑道:“卫将军安好。”
这些日子除了读书,她也学了一些寻常礼节,大约知道见什么人该行什么礼了。
“小姑娘成日窝在家中不出门,也不嫌闷得慌?”卫翀豪爽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将手中拎着的一摞盒子塞到她怀里,“呐,严小二让带给你的,说让你只管专心读书,年货什么的他顺道替你办了。”
那摞盒子拎在卫翀手中时看着像是轻飘飘的,可一塞到月佼怀里就几乎挡了她半张脸,还沉甸甸压得她朝后倾了腰背。
月佼尽力抱稳怀中那摞盒子,抬起下巴吃力地问道:“严小二是谁呀?”
“就是严怀朗啊,”卫翀疑惑地皱起眉,“你们不是朋友吗?你不知道他在家中排行第二啊?”
月佼闻言躲在盒子后偷偷磨了磨牙,扬起笑音敷衍道,“哦,一时忘记了,劳烦卫将军跑一趟。”
当初在泉林山庄的擂台下,她问严怀朗姓名时,他自称“严五”,没想到他在家中竟然是排行第二?真是奇怪,那当初为什么不说自己是“严二”呢?
卫翀双臂环胸,笑着调侃道:“可不是劳烦了吗?那混小子说过几日还有东西给你,到时只怕还得劳烦我再跑一趟。不是我吹牛,满京城能有面子请动卫将军跑腿儿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完,你要惜福啊。”
说着又叹了口气,将那摞盒子从月佼怀中拎了回来:“得了得了,瞧你那小鸡仔似的身板,我替你拿进去吧。”
卫翀替她将东西拎进去放在庭中后,便匆匆赶着回家吃饭去了。
月佼将那些盒子一样一样拆开来,有三匹裁制新衣的缎子、好几套书册,还有一些糖果点心和……一盒子剥好的炒松仁。
“我只是不会嗑瓜子,又不是不会剥松子……”月佼皱着鼻子盯着那盒松仁,一对亮晶晶的眼儿却和红唇一同弯成喜滋滋的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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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七的傍晚,卫翀又来给月佼送东西。
“这回东西多啊,”卫翀抬手指了指停在门口的马车,“小半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