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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 辰时。芳草柔艳歇, 白露沾衣寒。
这近冬的天气里, 即便是旭日朗朗之下, 也不免凉意袭人。
马车在内城东门的下马桥前停住, 月佼搓着手下了马车, 刚一抬眼, 就被迎面而来的云照扑了个满怀。
“哎哟哟,这是谁家的小月佼啊?”
自从香河城回京后,月佼一直在弦歌巷养伤, 云照忙得不可开交,两人已有好些日子未见,自是亲热得很。
今日的月佼着一袭杏色云绫锦箭袖小袄, 配了同色莲绣幽蕊褶裙, 因她自来怕冷,还特意添了一圈茸茸的白兔毛围脖, 于娉婷袅娜间又多了些许温软可人。
云照从来手欠, 边说着话, 就笑嘻嘻去揉她脖子上那圈茸茸, “瞧瞧这小白兔……”
月佼边笑边躲, 口中轻嚷道,“不许瞎摸, 仔细小白兔要被你摸成小灰兔啦!”
“可我还是最喜欢你妖里妖气的娇模样,”云照笑得一派风流郎当, 揽了她的肩膀, 边走边道,“不用东看西看啦,有人将你卖给我了,乖乖跟着我走吧。”
原来,严怀朗天不亮就已被急召进了内城,虽他知道罗家今日必定也会对月佼贴心照拂,可月佼与罗家人终究还有些生疏,他怕她会不自在,便托了云照在内城门外迎她。
严怀朗对月佼的性子当真是摸得透透的,有云照陪同,月佼心中的确踏实不少。
“许多事我不太懂,你提醒着我些。”月佼扭脸望着云照。
既是帝师寿辰,又是陛下亲自给设宴贺寿,便是月佼这般很多事不懂,也多少明白内城里必定有一些与外头不同的规矩。
云照颔首,红唇轻扬,搭在她肩头的那手顺手捏了捏她的脸:“我瞧着你气色还行,好些了吧?”
“没大碍了,那个隋枳实当真厉害,”月佼抬手,以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只还有一点点头疼。”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地行过落马桥,一路说说话,倒也不觉无趣。
“我问你一个事,若你不方便让我知道,就假装没听见,好不好?”月佼觑了身侧的云照一眼,有些犹豫。
云照怔了怔,转念一想就明白她是要问什么,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你是想问你的那个伙伴木蝴蝶,是吗?”
因玄明一案相关的人是由云照协同严怀朗负责押送回京的,职责上此案与月佼无关,按规矩不该随便打听。
“虽知道你一定会帮忙照应她,可还是有些挂念。”月佼小声道。
“放心,最多两三日你就可以接她走了,”云照道,“她身上的伤,我也托人给她送了药去。只是她脚上那索环很奇怪啊,竟然当真谁也打不开。是你有什么家传的神功秘术,专开那锁?”
关于木蝴蝶脚上的索环,云照很是好奇。
回京后一连找了三名开锁的高手,竟都没能顺利打开。她单独找木蝴蝶询问过,木蝴蝶不肯过多解释,只说等月佼来接她时就能解开。
其实云照真正好奇的并非那索环本身,而是木蝴蝶口中的“神女月佼”究竟拥有怎样神秘的灵通。
她很难想象,这个与她几乎朝夕相伴一年的单纯小姑娘,是怎么被人奉为通神的“天神谕者”的。
明明就只是个惹人喜爱的漂亮小姑娘啊。
“也没有多神秘的,阿木只是习惯了,谷中的事情不会对外人多解释,”月佼无奈地笑着叹气,老老实实坦白道,“哪来什么神功秘术呀,还不就是用钥匙开的。”
从前的月佼虽身为“神女”,却从来不信鬼神,就是因为她自幼就很清楚,第五家“神女”这一脉在红云谷中之所以世代地位超然,其根源不过是家传有一些可与谷主抗衡的毒方罢了。
那些所谓可通神明的种种“秘术神通”,说穿了都是装神弄鬼的把戏。
听了她的解释,云照也跟着无奈地撇嘴笑叹,“山民淳朴,总要有些东西让他们信着,他们心中才会踏实吧。”
所以月佼这个“神女”不愿骗人,就叫玄明那伙人钻了空子,让“新学”在红云谷中生根发芽了。
天高地阔,大缙的国土上还有多少像红云谷这样的地方?上辈人的薪火没来得及照亮的角落,就是她们这一代的责任了。
“你先别多想什么,好好养着吧,咱们也闲不了几日的。”云照笑叹一声,抬眸望向湛蓝天幕,眉目间隐有压不住的飞扬意气。
见她踌躇满志的模样,月佼猜到或许是右司之后有大事要做,定是用人之时,便重重点头,“那我要快些好起来。对了,纪向真他……”
云照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撇头冲她无奈地扯扯嘴角:“这几日我也忙着,没来得及去探望他。只是听江信之说,他的伤还须得再将养些日子才能痊愈。”
好在都是外伤,养一养总能好。
“这个我知道,前日江信之与苏忆彤来探望我时,也说了几句他的伤势的,”月佼抿了抿唇角,又道,“是说,当真会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他吗?严大人也会受牵连吗?”
“是有一些人在叽叽歪歪,不过掀不起太大风浪,”云照笑睨她一眼,故意闹她,“‘你家严大人’可不是吃素的。”
云照本以为月佼会面红耳赤给她看,哪知月佼轻咬下唇歪着脸沉吟了片刻后,居然嘿嘿笑眯了眼。
云照赶忙抬手挡住她眼前。
“你做什么挡着我的眼睛?”月佼从她的掌心歪出半张疑惑的脸来。
云照撇撇嘴,收回手来,捂住自己的腮梆子猛翻白眼,“忽然笑得这么甜,我牙疼。”
情情爱爱,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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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下马桥,又行了好长一段,才到了鼓楼旁的含光门。
今日小小的含光门前可热闹得很,受邀前来奔帝师寿宴的各色人等全要自此门过,内城卫戍一大早便在此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