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暴(1 / 2)

天下无赖 牛语者 3496 字 2个月前

经过紧急救治后,裴潜的伤势已无大碍,被送回他的寓所休养。鲍国庵记挂着天阳洞里的情景,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之语便带着手下匆匆离去。

等鲍大队长前脚跨出院门,刚才还没精打采躺在床上的段副学侍立刻生龙活虎地弹坐起来,低声道:“咱们快走!”花灵瑶一愣道:“你是诈伤。”

“诈伤?老子还诈尸呢!”裴潜没好气地道:“你仔细瞧瞧,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伤口。要是假的,怎能瞒得过洞中的那些个老狐狸?”

花灵瑶蹙眉问道:“你是怎么受的伤,究竟在天阳洞里发生了什么事?”

裴潜怏怏道:“你有没有见过自残的?今天老子就被逼着玩了一回。”

花灵瑶一惊道:“这剑伤和针眼都是你自己刺出来的,为什么?”

裴潜不耐烦道:“别问那么多了,老子得赶快开溜。万一裘火晟他们回过味来,别说诈伤,诈尸也不管用了。”

花灵瑶意识到情势险恶,神情凝重地摇头道:“出不去了,四周都已被兵院的护衞封锁,至少有二十多人。要打发他们需要时间,但一声竹哨就能引来更多的人。”

裴潜慢慢靠坐在床上,长出口气道:“那也要走,只等到天黑便想办法溜走……但愿老子的说辞能骗过他们,今夜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花灵瑶望了眼窗外,低声道:“你不是去偷盗裘火晟的图纸配方么,怎会将自己弄得满身是伤,犹如惊弓之鸟?”

裴潜怒道:“惊弓之鸟有什么不好,至少说明这只鸟异常警醒,时时刻刻都在防备遭人暗算。有种鸟听到弓弦响倒是不受惊,知道是哪种鸟——死鸟!”

花灵瑶目光一闪,问道:“你是说还有人死在了天阳洞里,是谁?”

“天阳洞的管事,裘火晟的本家——裘翔桐。”裴潜知道迟早瞒不过花灵瑶,索性坦白道:“我去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杀了守衞,在裘火晟的房间里热火朝天地开干起来。听到动静他便藏进了柜子里,欺负老子毫无防备突然暗箭伤人。”

“偏偏老子明察秋毫,没上他的鬼当,才能把他给宰了。”裴潜忽略过自己打算逃跑的那段不提,接着道:“我搜过他的身上和裘火晟的房间,都没找到图纸配方。正巧那伙儿人吃完中饭浩浩荡荡开了回来,把老子给堵在了屋里。”

花灵瑶说道:“于是你将事情全都推到了裘翔桐的身上,借以撇清嫌疑?”

裴潜理所当然地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还能活着见到你的原因。”

“你连死人都要利用?”花灵瑶肃然道:“裘翔桐很可能是红盟同道。”

裴潜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理亏地反驳道:“只有这样他才死得其所嘛。”

花灵瑶眉宇轻挑,缓缓道:“在你的心目里,他们的性命和热血就那么卑贱?可以让你肆意践踏摧毁,却没有丝毫的内疚?”

裴潜很想说声“内疚个屁”,可看到花灵瑶肃杀而隐含沉痛的面容,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又给吞回了肚子里,改口道:“那唐胤伯呢?论身份论地位,他可比这些人高贵多了吧?你不也是想杀就杀,连招呼也不跟老子打?”

花灵瑶语气透出嗔怒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岂能和忠臣义士相提并论?”

“又来了,”裴潜不以为然道:“老子没闲心跟你讨论谁是忠臣谁是叛贼。明白地告诉你,我已经尽力而为了。今晚不管你怎么想,老子都得走人。”

花灵瑶一字字道:“那让我也来告诉你一件事:丁昭雄已经知道你是假冒的了!”

裴潜心头一震,怒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摆明是在坑老子!”

花灵瑶冷冷道:“昨天晚上我跟踪他的副手文忠,去了趟报国寺。”

“瘟种?这人名字真有趣。”裴潜眼睛眨眨又不生气了,笑道:“这么说来丁昭雄也是智藏教的走狗,居然能眼睁睁看着杨明雄完蛋,这份狠劲儿老子自愧不如。”

花灵瑶从没见过有哪个人能像裴潜这样,脸变得这么快,徐徐道:“他秘密拜会了雄远方丈,在交谈中有一段内容涉及到你。据文忠说,丁昭雄已经有十分的把握确认你绝非真正的段悯。并向雄远方丈请示对你的处置方案。”

裴潜面不改色道:“丁昭雄这狗杂种凭什么就能确认老子是赝品?”

花灵瑶道:“我隐约偷听到几点理由。首先,你应该每隔十天就向丁昭雄设在云中镇上的秘密联络点送一次消息,但他至今没有收到任何的汇报;其次,他虽然未曾向你透露自己便是智藏教的四花法师,但平日交谈时却有多次提到——要你监视流云沙、裘火晟,但不要轻易招惹报国寺。恰恰这两点你都反其道而行之。”

裴潜摆摆手阻止花灵瑶道:“不必说了,我的预感没错。段悯那死鬼跟丁昭雄之间果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丢你娘的,这下老子可被害惨了。奇怪,他为什么不立刻处断,却还要去请示雄远那老贼秃?”

花灵瑶没有回答,注视裴潜道:“那你承认自己并非段悯了?你到底是谁?”

裴潜微笑道:“老子做事最公道不过。只要说出你的另一层真实身份,我就告诉你老子的真正身份。咱们互利互惠,谁都不吃亏。”

花灵瑶摇摇头道:“那就不必了。你不说,我可以直接去问她。”

裴潜道:“只要你憋得住,我无所谓。对了,丁昭雄为何迟迟不揭发老子?”

“因为他像我一样,摸不清你的来路,想顺藤摸瓜查出潜藏在幕后的主使。”花灵瑶道:“同时他也相信你和裘火晟、流云沙是敌非友,还有利用价值。”

裴潜想了想道:“我明白了,这小子表面上是唐胤伯、流云沙一系的人,暗地里早已投靠智藏教。他拉拢我……不对,应该是那个死鬼段悯,然后将这家伙送到云中兵院,安插在了裘火晟、流云沙的身边,必有不可告人的企图。如今他发现老子有问题,却将错就错还跟我装傻充愣,十有八九还是为了查探机密。”

花灵瑶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是为了云中雷的图纸和配方,智藏教根本不必这么做。他们有的是冠冕堂皇的办法,逼迫裘火晟交出。”

裴潜道:“因此丁昭雄利用段悯刺探的应该是其他事情,而且极可能与智藏教、玉清宗这两家的斗争有关。”

花灵瑶看他神色镇定侃侃而谈,与适才判若两人,不由奇道:“你不害怕了?”

裴潜苦笑声道:“害怕顶个屁用。如今老子是砧板上的肥肉,谁都能割下一块。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又道:“看在我命不长久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老子:她怎么会对你提起了我?”

花灵瑶道:“她说很久以前你们就认识,后来因为遭遇突变不得不分开。我一直以为她说的是段悯,昨天才知道其实指的是另外一个人。”

裴潜的眸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小丝惆怅,喃喃道:“总算她还记得有我这个小弟。”

花灵瑶一怔道:“她是你的姐姐?”蓦地心有所觉,又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裴潜赶快躺倒,不一会儿就听到流云沙在院门外道:“段老弟,是我!”

裴潜面颊上的肌肉跳了两下,低低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去开门把他请进来。一旦风色不对,就全力出手把这家伙拿下,好歹也算个人质。”

花灵瑶点点头走出正屋,开了院门将流云沙请了进来。

流云沙是一个人走进屋里的,他的两个贴身长随都留在了院门外。裴潜装腔作势从床上撑起身子,叫道:“大人,您怎么来了?我的伤不碍事。”

流云沙抢上两步,将裴潜扶靠在枕垫上,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道:“段老弟不必多礼,今天又让你受惊了。”

裴潜苦笑声道:“受不受惊倒是小事,可我杀了裘翔桐,把裘大人得罪到家了。”

流云沙在床榻前落座,接过花灵瑶送上的香茶顺手放回几案上,说道:“裘翔桐是裘大人的一个远房侄儿,在他身边随侍了十来年,多少有点儿感情。裘大人心疼侄儿之死,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顿住话头,回头看了眼花灵瑶。

花灵瑶垂首退出正屋,守在了门外。流云沙接着道:“方才我们对裘大人的房间还有裘翔桐的尸体进行了细致勘验,再比照你的口供,已经可以基本断定:裘翔桐确是我们苦苦找寻的奸细。上次资料失窃的事,也必定是他所为!”

裴潜暗自一喜,却不敢排除流云沙是在故意试探自己,讷讷道:“真是他?”

流云沙颔首道:“或许段老弟你要笑我是马后炮,其实老夫早已怀疑上裘翔桐。只因他是裘院主的子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便强行拘押刑讯。这次也是多亏段老弟智勇双全,帮我们挖出了天阳洞中的内奸!”

裴潜赶忙谦逊道:“大人过奖,那时我是被吓呆了,只晓得拼命反抗好保住小命,也没往其他地方多想。”

流云沙含笑道:“现在你也不用往其他地方多想,先静心把伤养好。你配置的那三种毒粉,明天我们就会让人提炼试制。一旦云中雷改良成功,功劳薄上也绝对少不了段老弟你的名字。”

裴潜叹了口气道:“功劳卑职是不敢想了,只求裘大人不会记仇。”

流云沙抚慰道:“裘院主脾气是火爆了些,为人也极重感情。不过他素来深明大义,发现裘翔桐确是内奸后,对你的气已消了大半。等再过几天,他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我再替你说几句好话赔个不是,也就没事了。”

裴潜喜道:“多谢大人!”又故作关心道:“丁大人那边恐怕又忙得焦头烂额吧?”

“谁说不是呢?”流云沙笑道:“他正在找那些和裘翔桐平日过往密切的人一一谈话,希望能趁此机会将这干潜伏在云中兵院里的逆贼一网打尽。”

“太好了!”裴潜闻听此言,晓得丁昭雄一时半刻是没工夫来找自己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