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看到最上方的那层柜子里有个黑不溜丢毫不起眼的铁盒子。
裴潜拿下铁盒,也没费多大劲儿就捣鼓开了上面的机关禁制,打开一瞧顿时眉开眼笑。原来在这铁盒子里装着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一块重达半斤的青色原石。
那银票倒也罢了,这半斤青色原石不啻是无价之宝。传说中天地本就是一块硕大无边的原石,后来石内各种灵力逐渐释放,才有了宇宙洪荒。
这青色原石中蕴藏的风灵即可用来炼制上等仙符,也可等到自己修为臻至融光境界后,直接吸纳进身体里化为灵气,从而衍化出威力惊人的风支灵术。
裴潜站在柜子前考虑了老半天,决定还是入袋为安,将铁盒子勉勉强强塞进了怀里,寻思道:“这些银票和风原石多半是不义之财,老子拿走也算取之有道。”
接下来他开始搜索那个红旗军内奸的相关资料。翻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目光停留在一个熟悉的人名上——内务署主事殷长贵。
找到了。裴潜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喃喃道:“算你倒霉,撞在老子的枪上。”
其实他对殷长贵也没多大恶感。怪就怪这家伙娶错了老婆,和黄侍郎成了连襟。
然而当裴潜仔细翻阅殷长贵资料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此人居然是早在十余年前就授命打入红旗军的双面谍。
他略一思忖已有了主意,将所有关于殷长贵投靠红旗军的资料全扯了下来,剩下的用灯笼里的烛火付诸一炬,自言自语道:“这就算老子送给黄炜的见面礼吧。”
处置停当裴潜无心再看丁昭雄留在秘柜里的其他收藏,将柜门重新锁上,提着灯笼走出密室。刁成义正等得不耐烦,见裴潜走出来,忙露出一副全神戒备为段大人看门守院的模样,欠身道:“大人,您这么快就出来了?”
裴潜点点头,问道:“你先前跟我说对内务府的彻查已有了眉目,是么?”
刁成义道:“是这样,但目前仅只是怀疑,还没能掌握确凿证据。”
裴潜哼道:“有怀疑就有问题,为何不把人先拘押起来再加审讯?”
刁成义面露难色道:“大人……卑职怀疑的,是内务署殷主事。”
裴潜释然道:“难怪你束手束脚不敢拿人。也对,这事得查有实证才能出手。”
刁成义苦恼道:“但证据很难找啊,他自己就是绣衣使的人,对这行很熟。”
裴潜故作沉思,说道:“动不了殷主事,那就动动他手下的人又或家里人。发现形迹可疑的,偷偷抓起来一个个过堂,你看这法子怎么样?”
刁成义早想这么干了,却担心殷长贵万一察觉找上门来,自己吃罪不起。听裴潜这么一说,无疑是在后头替他撑腰了,不趁此机会甩掉这块茅坑里的石头,更待何时?至于黄侍郎那边,自有这位副主办大人个子高,帽子大替自己撑着。
他啧啧赞叹道:“大人的话着实令卑职茅塞顿开,我今天就去抓人。”引路回到了上面。两人刚一出秘库,就有衙役来报道:“段大人,有两拨客人都在等您。”
裴潜一奇,他能猜到其中有一拨应该是黄侍郎派来给自己送请柬的,可另一拨会是什么人?边往外走边问道:“都是谁找本官?”
“一位是兵部黄侍郎府中的黄大福黄总管,他说是来给大人送请柬的。”衙役回答道:“另一位不肯报名字,但手里拿的是晋王府的腰牌。”
“晋王府?”裴潜一惊,看来这是晋王来给小舅子出头,要和自己新账老账一起算了。他倒不怕,还觉得晋王的反应太慢。换作自己,若是小舅子被人欺负了,一早就把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投进泰阳府的黑牢里再说。
裴潜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见黄府来人,好把晋王的手下丢在外头再多晾会儿。
可到了衙门后堂一瞧,两方来人正面对面坐在几案边喝茶。黄大福人如其名,圆头圆肚子,外加一脸黄麻子,让裴潜看得十分顺眼——觉得和此人比起来,自己实在是英俊小生。
可黄大福对面那人,他就看不过眼了。那老家伙大咧咧坐着,见着自己也不起身施礼,只用眼角余光冷冷瞥了下,就又把茶碗端起来挡住了半边脸。
挡也没用,裴潜已认出他是易司马,晋王身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见易司马不理自己,裴潜乐得把这老家伙丢下一旁,迎上已然满面笑容起身问安的黄大福道:“黄总管,劳您久等了。”
黄大福连声道:“哪里哪里,段大人公务繁忙,是小人多有叨扰了。”
凭良心说,要不是黄侍郎的关系,裴潜会很喜欢这个会说话的管家。他在黄大福身边坐下,随口道:“不知黄总管屈尊来此,有何贵干?”
黄大福满面堆笑,从袖口里抽出一张泥金请柬恭恭敬敬递上道:“我家老爷今晚在府中设宴,特命小人专程来请段大人赏光。”
裴潜取过请柬打开看了看,笑道:“黄大人真是太客气了,不知除了下官外,还请了其他哪些客人?”
黄大福回答道:“还有唐将军、裘院主以及我家大人的几位亲朋故交。客人不算太多,只当是寻常家宴。但我家大人说,段大人保境安民锐气十足,只恨相见太晚。正可趁今晚设宴的机会,能早日得见高贤。”
明明知道这是官场上的马屁话,裴潜听着还是舒坦,收起请柬道:“好,我一定来。”想着刚刚发了笔大财,做人不能太小气,顺手取了张三百两的银票塞进黄大福的手里道:“初次见面,交个朋友。”
黄大福没想到裴潜出手如此阔绰,一边整理衣袖,一边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两人又聊了几句,黄大福显得愈发殷勤亲热,那模样像是恨不能和裴潜插香炉拜把子,只因着急回去向黄炜复命,这才匆匆走了。
裴潜故意将黄大福送到衙门外,又晃了一圈接待了几个前来递状纸的老百姓,方才慢条斯理地回到后堂。不曾想易司马真沉得住气,硬是面不改色淡然自若地坐在那儿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好像不晓得裴潜是在有意冷落自己似的。
“易先生,”裴潜三步两步走近易司马,惊讶道:“怎么会是您亲自来了?真对不住,后堂光线不好,卑职一直没能看清这儿坐的是谁。还当是晋王府扫地看门的哪个下人来了,哪里晓得竟会是您老人家?”
易司马听到裴潜拐弯抹角骂自己,眉梢往上挑了挑,漠然道:“亏得是后堂光线不好,若是眼光也出了问题,那就不是小事了。”
裴潜听出这老家伙话中锋锐,嘿嘿一笑道:“在下年轻,还不至于老眼昏花。”
易司马不答,居然也从袖口里抽出一张请柬来,摆在几案上道:“晋王殿下明晚设宴,请段大人务必赏光。”
是鸿门宴吧?裴潜怔了怔没拿请柬,问道:“奇怪,晋王怎会想到要宴请我这么个小官?不会是那位师爷向殿下举荐了卑职吧?”
易司马不答,起身道:“晋王殿下说,段大人是他平生所见胆子最大的三人之一,还和老夫打赌,你一定会答应赴宴。”
裴潜摇头道:“那输的一定是晋王殿下。卑职颇有自知之明,打小就是胆小如鼠,老天爷放个屁我都得抱头躲到床底下。”
易司马出人意料之外地淡然一笑,说道:“能骂老天爷放屁的人,胆子一定不会小。”袍袖一拂道:“段大人,老夫告辞了。”举步走出后堂,径自离去。
裴潜盯着请柬,一时琢磨不透晋王的用意。忽然,他想起老鬼的话来——难道这是菡叶要借晋王之手约见自己?
他咬了咬牙,低骂道:“丢你娘的,白吃白喝干嘛不去?”抬手把请柬收进袖口。
刁成义慢慢凑近,小声道:“大人,晋王殿下请客,会不会是为了昨天的事?”
裴潜回过头瞅着面带惶恐的刁成义,蓦地有了主意,展颜笑道:“刁主事,你这两天跟着我办差很是得力。这样吧,明晚就和本官一起前往晋王府赴宴。”
“噗通!”刁成义一屁股坐到地上,面色发白道:“大人,卑、卑职……”
裴潜亲热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说道:“别怕,要砍也是砍老子的头。我让你去自有道理,先安心把老子交代的差事办好,去罢!”
刁成义失魂落魄地出了后堂,开始后悔干嘛死心塌地跟着裴潜混。如今晋王找上门来,这位顶头上司明摆着是要牺牲自己了。他不由得欲哭无泪,强打精神召集起人手,去寻殷长贵的晦气了。
裴潜肚子里发笑,也无心继续办差,找了个知道文忠府邸的衙役,引着自己前往。
等他到了文忠府邸一瞧,好嘛——花灵瑶老态龙锺坐在太师椅里,手拿拐杖正在指挥一众绣衣使搬场。那些绣衣使人人卖力个个奋勇,唯恐在段大人姨婆婆的心目里留下懒惰印象。
待收拾妥当已近傍晚,裴潜也不含糊,立马掏出一张百两银票犒赏三军。反正这钱得自丁昭雄的私藏,惠而不费何乐不为。
众绣衣使欢天喜地,纷纷邀请段大人与民同乐。裴潜想着晚上还要前往黄府赴宴,只好忍痛割爱,婉拒了一干下属的邀请。
送走帮忙搬家的绣衣使,花灵瑶已在书房里等他。裴潜关上书房的屋门,取出从丁昭雄秘柜里找到的档案,放在书桌上道:“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花灵瑶拿起档案微微讶异道:“殷长贵,你怀疑他是内鬼?”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裴潜道:“我已在丁昭雄的秘档里查到,这家伙压根就是奉命打入红旗军的细作。他一边出卖些不值钱的情报骗取信任,一边把红旗军的军情泄露给丁昭雄和黄炜,把两边玩得风生水起。”
花灵瑶沉默须臾,问道:“这份资料能不能给我?”
裴潜立马收进自己的袖口里,说道:“这事你不必管了。要是你们出手杀他,难免老子会惹上嫌疑。我自有妙计,不出两天就会让这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花灵瑶的眼睛闪了闪,颔首道:“好,那我就静候段大人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