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斩(1 / 2)

天下无赖 牛语者 3465 字 1个月前

包括樊晓杰在内,所有要进库房的人都必须经过搜身这一道程序。火折子、打火石等引火器具更是绝对不允许带入,就算有人能混进去,想放火都无从下手。

而坚硬厚实的仓库外墙,被建筑得像堡垒一般,寻常的火箭极难穿透,更别提引爆库房里贮藏的上千颗云中雷了。

接连通过两道关卡,裴潜才跟着樊晓杰进到了库房里边。库中禁止灯火照明,白天采用自然光,到了晚上就门户紧闭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入。万一有急事需要入内,就必须持有黄炜的手令,由千夫长手提自然发光的“萤石灯”方准进入。

至于地下则早早铺设了一层厚达三寸的铁板,又在周边挖了数口深达五丈的井瓮,日夜监听地底动静,彻底堵死了挖地道潜入的可能。

另外为了防潮防湿,仓库里还备有上千包用纱布包裹的生石灰,也是由专人负责。

裴潜越看越是头疼,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古剑潭的那么多高手连仓库门都没摸到,就近乎全军覆没了。这裏的守衞太强了,除非给自己一支万人队,才有可能在半个时辰内剿灭威山营,引爆云中雷。一旦超过这个时限,驻防在泰阳府附近的援兵随时能够赶来。整座泰阳军械所,用固若金汤四字形容亦毫不为过。

而自己却要单枪匹马设法将这地方炸飞上天,那和痴人说梦有什么区别?

在仓库里转了一圈,樊晓杰又引着他巡视了位于南岸的各处军械制造作坊。这些作坊均被石墙分割互不相连,要从中通行都必须持有特许的腰牌,到了晚上还必须通报每日不同的口令,否则管你是谁先抓起来再说。

在参观制造云中雷的火字号作坊时,裴潜似是无意地问道:“樊将军,以您之见,谁最有可能将军械所的防务情报泄露出去?”

樊晓杰随口道:“末将只管统兵打仗,这种事还真不在行。不过既然段主办问起,我也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以我之见——多半是威山营之外的人。”

裴潜一点即通,笑着道:“那就是说,将军在怀疑黄侍郎和唐将军身边的人咯?”

樊晓杰笑而不答,却又意有所指道:“万一军械所不保,末将头一个得掉脑袋,黄大人身负督造之责亦难辞其咎。只有那些隔岸观火的人才会乐见其成。”

裴潜暗赞这家伙不是一般的厉害,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不仅撇清了自己的嫌疑,还把矛头直接对向了秋千智、肖冠恒、君水岩和牛德彪四人。

裴潜又装模作样向樊晓杰询问了一些防务事宜和对内奸的调查进展情况,在此负责指导云中雷铸造的云中兵院院主裘火晟闻讯赶来,要留裴潜在军械所用饭。裴潜婉拒了,言道自己早在五天前就托莫大可订了一桌宴席,还得赶回城里去赴宴。

听到莫大可的名字,樊晓杰薄薄的嘴唇往上翘了翘,便不再说什么,和裘火晟一起将裴潜送出军械所的大门,互道珍重各自回返。

裴潜快马加鞭赶回府城,来到莫大可代他预定好的城中第一大酒楼“翠微居”,结果还是晚到了一刻。莫大可、肖冠恒、秋千智和将军府的其他几位幕僚家将均已在包间里喝茶等候。

莫大可笑问道:“段老弟,你见着樊小姐了?怎样,这家伙婆婆妈妈像个娘们吧?”

裴潜笑道:“其实樊晓杰人还不错,我请教了几个问题,他都直言不讳做了解答。”

肖冠恒问道:“哦,樊将军都说什么了,是不是顺带着又骂了老莫?”

裴潜摇头道:“那倒没有,他只是说军械所一旦有事,自己跟黄大人都罪责难逃。所以如果我想查找内奸,也不必在威山营这边枉费时间,大可从别处入手。”

秋千智和肖冠恒对视一眼,因为都是局内人均不便表示什么。倒是莫大可与此事毫无干系腾地火了,拍桌子道:“他姥姥的樊晓杰,老子怎么看都属他嫌疑最大!”

秋千智这才慢条斯理道:“老莫,你别光火。樊将军的话也不无道理。”

肖冠恒却没那么好涵养,哼了声道:“秋先生,您还不明白么?他这是在给自个儿找替死鬼呢。军械所真要出了什么事,便往‘内奸’的头上一推,咱们吃不了兜着走,他却能逢凶化吉。”

裴潜眨眨眼道:“听莫大哥和肖大哥这么说,好像樊将军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肖冠恒性子直,索性放开讲道:“樊晓杰能怀疑我们,我们为何就不能怀疑他?”

秋千智摇摇头,说道:“樊将军说的也未必就是你我。不是还有君水岩和牛德彪么?听说君水岩早年曾追随山中贼的匪首青照闲,后来才投靠了黄侍郎。说不定樊晓杰是在怀疑他,只是碍于黄大人的颜面不便对段主办明言。”

裴潜笑嘻嘻道:“那么秋先生对君水岩的看法如何,卑职愿闻其详。”

秋千智淡然一笑道:“我和君先生接触不多,不敢妄加评判干扰了段大人查案的思路,更不想造成同僚间不必要的误会。好在以段大人的睿智,老夫相信这件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届时我和老肖再摆一桌水酒向大人致谢。”

裴潜慢慢转动酒杯,琢磨秋千智这几句意味深藏的话,忽问道:“为什么你们都不提牛德彪这个人?他不是也能看到军械所的防务图和相关军报么?”

莫大可笑道:“他们两个都是老狐狸,故意避开牛德彪,就是等你自己提出来。”

裴潜“哦”了声道:“没事,我才上任几天,和这家伙没一点干系。”

肖冠恒便道:“牛德彪我不熟,但他是最不可能的一个。这人一没靠山二没本事,全靠兢兢业业苦熬上来的。说句笑话,他走路都怕踩死蚂蚁。也正因为这样,当年丁昭雄丁主办才提拔他当了文书署主事。”

裴潜还没说什么,莫大可翻了翻牛眼道:“段老弟,你要办案我老莫也没话说,可换个地方行不行?今天这桌酒可是为了庆贺你高陞绣衣使副主办。”

裴潜挠挠头道:“诸位别见怪,我当大家都是自己人,才在酒桌上这么说。要真请秋先生和肖将军去绣衣使衙门讯问,小弟还真拉不下这张脸来。”

众人一阵哄笑,又问起裴潜昨夜遇险的经历。裴潜绘声绘色地说了,一席酒宴吃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散。裴潜结账下楼与众人作别,也没心思再回衙门,直接回返自己的府邸。一路上他寻思着众人在酒桌上的表现,却难以推断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去多想打起了瞌睡。

回到家一瞧,花灵瑶出去了。裴潜也不以为意,进了屋倒头就睡。快到天黑时,他迷迷糊糊醒来,隐约听见外面有丫鬟说道:“老夫人回来了!”

裴潜精神一振,急忙穿衣下床打算向花灵瑶好好吹嘘一番昨夜舍己救人的壮举。

可到了院子里一瞧,不由愣了愣。花灵瑶正步履蹒跚地往自己屋中走去,那样子如同生了一场大病,却又不让丫鬟搀扶。

裴潜隐隐感觉到花灵瑶出事了。他三步两步追进屋中,让丫鬟打来清水把门关上,低声问道:“你怎么了,一个白天都去了哪里?”

花灵瑶已躺倒在床上,胸脯剧烈起伏低低的声音道:“我有些不舒服,你先出去。”

裴潜不答,迈步走到床前抓起花灵瑶的柔夷,双指搭住她的脉搏,面色微变道:“你怎么伤得这么厉害,是谁干的?”

花灵瑶嘤咛一声,从唇角溢出一缕深紫色的毒血道:“是报国寺的人。”

“雄远?”裴潜目光一闪,从皮囊里取出老鬼逼着他炼制的一颗解毒丸,送入花灵瑶的口中,问道:“他是不是衝着老子来的?”

花灵瑶吃力地颔首道:“我得着情报,又不见你回来,于是出城拦截。激战中一不小心中了雄远的毒针,不过我已运功将毒气闭住,并无大碍……”

裴潜将花灵瑶扶起,左掌抵住她的背心渡入真气,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三十一个,”花灵瑶苍白地一笑道:“现下只剩十六个了。可惜没能杀了雄远,被赶来接应的智昭寺和尚救走了。”

“你疯了?”裴潜心一疼,低骂道:“干嘛这么冒险,不要命了么?”

花灵瑶娇喘道:“我们得到情报,雄远此行是专程来见……晋王的。他、他要揭穿你的身份,还准备用这三十余名高手伺机发动暗杀。”

裴潜的心头一震。他倒不是畏惧雄远,而是明白到花灵瑶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裴潜渡入花灵瑶体内的真气已沿着经脉游走了一圈,查探到那枚毒针就斜插在她的左肩头。由于针尾没入花灵瑶的娇躯中,从外面几乎无从发觉。

他一言不发,伸手扯下花灵瑶左肩的衣衫。花灵瑶低呼道:“你别管——”

裴潜鼻子里重重一哼道:“老子不管谁管,你若想保住左胳膊,就乖乖地躺着别动!”三两下除去已被深紫色毒血浸染的雪白亵衣,露出了乌黑如墨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