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灭口(1 / 2)

天下无赖 牛语者 3319 字 1个月前

裴潜往外扬声叫道:“来人啊,给老子送客!”

门外两名护衞应声而入,易司马看也不看大袖拂出又将两人点倒在地,裴潜伸手就往怀里掏,惊道:“你要干什么?”

当然,他要找的不是一张五万两银票,而是一支威力巨大的火龙铳。

易司马身躯侧展,右手五指拂向裴潜的右胳膊肘,指风扫中裴潜右臂,让其一阵酸麻垂落下来,易司马的左爪当胸插到,冷笑道:“不怕死,你就装到底。”

裴潜身子坐回椅中往后翻倒,口中叫道:“救命啊,有人要杀官造反!”

易司马跨步飞腿将椅子踹得粉碎,逼得裴潜往外翻滚,易司马左爪姿势不变,随着身躯向前的倾倒,插向裴潜的背心。

裴潜突然翻转过身躯,右手握住火龙铳,黑洞洞的管口对准了易司马的眉心。

易司马的身形顿时定格在半空中,与地面形成了诡异的锐角,左爪凝定在距离裴潜胸口不到尺许远的地方,瞳孔逐渐收缩道:“你射啊!”

“别当老子不敢。”裴潜呼呼喘息,但火龙铳拿得很稳,“狗急了还会跳墙。”

然后是极长一段时间的死寂,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各自的身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风云八骑之一的顾霆风冲入了小厅,叫道:“先生,殿下请您立即回府。”

易司马没有动,目光锁定裴潜扣在扳机上的食指,问道:“什么事?”

顾霆风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须臾后才想起回答道:“就在刚才智昭寺遭遇夜袭,据信是那夜杀害雄远大师的同一名黑衣刺客所为。”

“刚才?”易司马的身姿缓缓往上抬升,“你确定是同一个黑衣刺客?”

“是。”顾霆风说道:“而且那刺客手持一柄锋利无比的紫金匕首,与前晚闯入唐胤伯将军府的黑衣人所用的匕首一模一样。”

易司马站直了身躯,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裴潜,一抖袍袖解开丫鬟与护衞的穴道,举步走出小厅:“段大人,得罪了。”

裴潜一蹦多高,火冒三丈道:“一句‘得罪’就算完啦,打烂的东西谁赔?”

易司马瞅着裴潜愤怒挥舞的火龙铳,嘿然道:“把账单送到晋王府,我如数给。”

裴潜怒气稍消道:“这还差不多,两位走好,恕不远送。”

等易司马和顾霆风走远了,裴潜招呼那几个护衞和丫鬟道:“你们过来。”

护衞与丫鬟以为裴潜要把怒气撒在自己头上,都有些战战兢兢。

裴潜猛地举起一把椅子摔碎在地上,拍拍巴掌道:“赶紧找账本给老子记下来,两把三百年历史的红木古董座椅,价值三千两。”见众人目瞪口呆,裴潜皱眉道:“愣着干嘛,一起动手砸啊。”

于是乒乒乓乓,顷刻间大厅里的摆设被砸得稀巴烂,两个丫鬟取来笔墨,裴潜气定神闲站在桌案后,笔走龙蛇道:“前朝玉石屏风八面,价值一万两:五百年雕花窗产七扇,价值一千四百两……”

他正写得起劲,耳听“喀吧”一声桌案坍倒纸墨横飞,却是一个护衞砸得兴起,裴潜提着毛笔,盯着那个自感闯祸的护衞笑了笑道:“这张桌子算你的。”

忙完了打砸抢的正事,裴潜满腹疑窦地回了自己的屋中。

是谁在冒充老子,如果是老鬼,那他是怎么晓得易司马来了段府?而且,那柄紫金匕首又是从何而来?

裴潜越想越是头疼,叫道:“来人,把老子的大舅公找来。”

门一开,小杜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脸上笑嘻嘻的表情就像刚偷吃了只鸡。

裴潜没想到下人的效率这么高,关上屋门低声问道:“老鬼在哪儿?”

小杜大大咧咧往裴潜的床上一坐,反问道:“易司马走了?”

裴潜脑海里灵光一闪,惊讶道:“是你?”

小杜当仁不让地点点头,伸出六根手指头道:“五个雄字辈,一个高字辈。”

裴潜瞪视小杜犹如看到一个怪物,讷讷道:“你哪儿来的紫金匕首?”

小杜叹了口气,说道:“笨啊,那是我爹——有啥好东西,当然会先给儿子留一份儿。”他竖起右胳膊,袖口往下滑落露出了一支铜管,炫耀道:“瞧见没?”

裴潜像个傻瓜似的点头,突然觉得不对,怒道:“你敢冒充老子跑去智昭寺行凶?”

小杜理直气壮道:“废话,我不这么做,怎么让易司马相信你是个窝囊废?”

“丢你娘!”裴潜被呛得半晌说不出话,“别告诉老子,你也是老鬼的徒弟。”

小杜很潇洒地撸撸这两天被他打理得光洁整齐的黑发,悠然道:“当然不是。”

裴潜轻出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反而隐约有点儿失望,慢慢走近陡然飞起一脚踹向小杜道:“从老子的床上滚下来。”

小杜往床里一翻,躲过裴潜的飞踹,身法和鬼狱门的功法如出一辙,裴潜的脚悬停半空,冷笑道:“你这身法,不是老鬼的徒弟,难不成还是他的师父?”

小杜盘腿靠墙坐,自在地笑道:“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恭恭敬敬叫一声‘师祖’?”

裴潜缓缓收腿,脸上的怒意荡然无存,微笑说道:“就不怕老鬼扒了你的皮?”

小杜刚要回话,裴潜的身形似鬼影般飘上床榻,收到一半的左腿猛力弹出,小杜后背贴墙往上飞升,同样是左腿飞弹,与裴潜无声无息地交击在一处。

两人的招式不带丝毫风声响动,在狭小的空间中飘舞飞旋,到后来化作两股黑色的云气,再也看不清人影与招式。

但快不是他们的惟一,无论是裴潜还是小杜,所有的招式都简捷而凌厉,出乎常人的认知,即使是修为高过他们的人,也无从判断下一招会从哪里冒出。

裴潜几乎产生了正和老鬼对练的错觉,他使出了六成功力,但仍然无法逼迫小杜使出全力,小杜的修为究竟有多高,在他的眼里是一个谜。

突然,两个人齐齐收招迅速躺下,片刻之后,有一个人影偷偷摸摸靠到窗外,透过预留的一道缝隙往屋里望去。

藉着微光,窗外那人发现段大人正和大舅公抱作一团酣然熟睡,在睡梦中,裴潜翻了个身将大舅公压在了下面。

大楚国泰九年初冬,平北将军唐胤伯在泰阳府誓师出征,率马步军七万五千人,对外号称十万之众,进剿盘踞于云中山脉的叛乱武装红旗军。

裴潜作为唐胤伯钦点的幕僚,担任中军参赞要职,主管军情搜集与分析。

他的麾下是一支由军中斥候和绣衣使组成的“军机营”,除了负责对外刺探情报外,还要将隐伏在云中山里的数百名卧底,通过各种管道传递回来的消息分析汇总,最后制成一份军报,必须在每天掌灯前交付到唐胤伯的桌案上,以供在次日清晨例行军事会议上使用。

为此裴潜特意带上了向来工作兢兢业业,如同老黄牛般的文书署主事牛德彪。

有这个老手在,裴潜便高枕无忧地做起了甩手掌柜,每天睡睡觉串串门发发号令,生活几乎没有太大改变。

小杜作为段大人的亲亲大舅公兼亲兵衞队长,也是有滋有味乐在其中,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觉得,军营里的日子简直比在绣衣使衙门还逍遥悠闲,最好这仗能打个十年八年。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军中严禁携家带眷,尤其是女人,想到此趟担任监军的不是别人,正是晋王殿下,而身边还有个随时随地伺机找茬的易司马,裴潜也只好强压下将青楼姑娘们偷偷带回军营的念头,每晚抱着个凉冰冰的枕头呼呼大睡。

交战之初,红旗军即显出对唐胤伯进剿云中山的决心估计不足的劣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先是云中镇一战楚军以精锐骑兵中央突进,攻破红旗军的内外两道防线,迫其趁夜弃镇北遁撤回云中山内,而后又是玉江一战,樊晓杰的威山营锐不可当,突破北岸防线,掩扩大军成功渡河。

红旗军一退再退,在短短五天里就丢失了一府七县,向其南部要塞天羽关退却。

这时唐胤伯断然兵分两路,左路两万人马由平逆将军黄柏涛统率直抵天羽关下,将万余红旗军压制关内;另一支则由其亲统向西绕道阳平小路,兵锋直指红旗军的首府舞阳城。

两日两夜里主力大军势如破竹,深入云中山区百余里,距离号称云中第一隘的阳平关,只剩下区区二十余里山路。

裴潜知道这座关隘,便是整条阳平小道的尽头,位于两座如刀锋壁立的山崖之间,以往黄柏涛曾三次指挥大军猛攻阳平关,均以被迫撤军告终。

然而阳平关也是舞阳城以南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要拿下它,前方便是一马平川,再无险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