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前所未见的巨大神像缓缓呈现在了小聂的面前。它足足占据了神庙三分之一以上的面积,如同一座山峰般伫立在大殿中心。
在神像的右手中握着一根乌黑的权杖,它的直径几乎将近六尺。即使如此,权杖依然显得非常细长,因为它的高度早已超过十丈,精确地说是十二丈九尺六寸三分,正好代表了十二天干,九天至极以及六合三界。
神像的前方,背对着神庙的大门并排盘坐着三名老者。他们雪白的头发与深深的皱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金边黑底的神袍陈旧而古朴,从里往外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小聂看见的光与星,都是从脚下升起来的。但令她震惊的是,自己双足所站立的地方,根本不是土地,而是一座黑黔黔深不见底的大水池!
“那就是你要我拿的至尊圣杖?”她抬起头仰望玄乌大神像,“但我根本不可能拿到它。它那么高那么粗,一定很重——”
“的确很重,但那是对其他人而言。对于你,它将轻如鸿毛。”刀雪怜道:“别忘了,你是玄乌素女,是天命注定的大神官。”
她上前两步,向三个盘坐不动的老者唤道:“三位师兄,我带她来了。”
三名老者的身子底下好像安了自动转盘,慢慢地回过身来。六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小聂的脸上。小聂瞬间打了个冷战,感觉这六道有若实质的目光竟似能穿透身体,看到自己的心裏。
“他们就是守护神庙的天、地、冥三位圣护法。”刀雪怜低声道:“快见礼!”
“哦!”小聂如梦初醒,刚准备拜倒,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量就托住了她的娇躯。
“不必了,你是上任大神官的转世素女,不必向我们跪拜。”坐在当中的天圣护法开口说。他的吐字清晰平缓,如果闭上眼听还当是哪个年轻人在说话。
“多谢三位师兄!”刀雪怜似乎对三大圣护法也颇有忌惮,礼敬有加。
“孩子,你能走近一点么?”盘坐在左首的地圣护法和颜悦色地说道。
小聂犹豫了下,见刀雪怜在向自己点头示意,只好大着胆子往前小挪了两步。
还没等她站稳当,正中端坐的天圣护法突然伸出枯干的左手,手臂无视生理极限暴涨三丈,五根枯树技似的手指已搭住小聂的胳膊。
小聂一声惊呼,身躯凌空飞起被天圣护法抓到了近前。几乎同一时间,分坐左右的冥圣护法与地圣护法各出一掌,按在了小聂的身上。
小聂顿时感到有三股又热又麻的洪流不由分说注入了自己的身体。她的心瞬时被恐惧占领,尖声叫道:“不要——”
三大圣护法恍若未闻,施展“洞察若明大法”将小聂全身上下查验了一遍。
“万万人中仅得一见的玉素圣体……”天圣护法首先撤回手掌,“是她!”
“没错,”冥圣护法和地圣护法齐齐收掌,“玄乌之泪与她完全契合。”
小聂双脚落地,隐约醒悟到这三个老者是在验证自己玄乌素女的身份真伪。
听到三大圣护法肯定了小聂的身份,刀雪怜亦暗自松了口气,说道:“三位师兄,是否可以让她取下至尊圣杖了?”
小聂为难道:“我怕自己拿不动,再说它也太高了,根本就不可能够到。”
“不要紧。”冥圣护法微笑道:“你的玄乌圣笛呢,吹响它至尊圣杖就会受到感应。”
“玄乌圣笛?”小聂呆了呆,小心翼翼地取出笛子握在掌心裏送到冥圣护法的面前,问道:“你说的是它么?”
“就是它,”冥圣护法点点头,语气柔和道:“试着吹响,要用心。”
小聂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刀雪怜。刀雪怜也向她一点头,鼓励道:“吹吧。”
小聂将玄乌圣笛凑到唇边,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吹响了笛声。
依旧是那曲《月落》。事实上,这也是她唯一会吹奏的曲子。渐渐地,她的心沉浸到悠扬哀婉的笛声中,不知不觉地闭起了明亮的眼睛。
她没有注意到,当笛声响起的时候三大圣护法和刀雪怜的表情悄然发生了变化。
是紧张,是讶异,是迷惑,是兴奋,疑惑是期待与解脱?没有人说的清楚他们此时此刻内心真正的感触。四双眼睛不约而同地凝视在玄乌圣笛上,除了笛声在空旷的大殿里绕梁徘徊,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
不知从何时起,仿佛受到了笛声的召唤,弥漫在大殿中的光亮与成千上万飘荡闪烁的小星星从四面八方向小聂聚拢过来,融入了她手握的玄乌圣笛中。
小聂毫无察觉,她依然专注在笛声的世界里。她不知道,从玄乌圣笛的九个吹孔里正流溢出一缕缕美轮美奂的奇异光丝,随着悦耳的旋律流转飘向玄乌大神像。
“嗡——”乌黑的权杖焕发出金色光芒,所有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闭起。
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过来,大殿里响起隆隆的轰鸣,整个池面也在震撼晃动。
小聂心中惊疑不定,却听见刀雪怜对她叫道:“继续吹,千万不要停!”
小聂强压内心的恐惧,继续吹奏玄乌圣笛。她的眼前被金光充斤,根本看不到四周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脚下原本平静的池水正变得越来越汹涌狂暴,晃得她的身体东倒西歪,几乎无法站立。
“不要怕,你是我拣选的孩子,我将赐与你无上的力量与权威——”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耳畔有个充满威严的低哑声音在对自己说话。但这声音绝不是发自刀雪怜和守护神庙的三大圣护法之口。“他是谁?”小聂心想。
“我是你的父神。当你在尘世中经历无数生死轮回的时候,我都在这裏等待你的归来——”那声音在回答:“举起我赐予你的权杖,你将拥有全世界!”
“父神?!”小聂心神巨震,那声音却骤然消失。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一股神秘力量托起,缓缓地向上抬升。
金光慢慢变淡,重新收拢进至尊圣杖。但这根象征着南荒与神庙至高无上权势与力量的巫杖,此刻已不在神像的手中把握。
它不仅脱离了神像之手,而且收缩成一根只有一尺九寸六分三厘长的黑色权杖,笔直地朝着小聂飞来。
“快,咬破你的右手食指举向天空,跟着我念!”天圣护法的声音传来。
小聂急忙咬破右手食指,将手举向天空,跟着天圣护法念道:“我是神的子女,我是南荒的守护者,我是万世轮回永不灭亡的天地之灵——”
在她略带稚嫩与懵懂的吟诵声中,至尊圣杖渐渐飞近,悬浮在触手可及的空中。
“将你指尖的血涂抹在圣杖顶端的神石上,然后重复念诵刚才的咒语,它就将重新臣服于……啊——”天圣护法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声嘶吼打断。
他手抚前心难以置信地扭头望向刀雪怜道:“师妹,你——”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圣杖是我的,神庙是我的,南荒和天下都应该属于我!”刀雪怜手腕一振,从天圣护法的体内拔出鲜血淋漓的风影鞭,冷笑道:“我也是万万人中难得一见的玉素圣体,为什么我就不能做大神官?”
“刀雪怜,你疯了!”冥圣护法怒喝道:“你怎么可以杀害大师兄?”
刀雪怜手抚风影鞭,漠然道:“即使我真的疯了,那也是因为你们!三十五年前,就是你、你、还有你,无耻地占有了我。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把另一个女人送上了大神官的宝座,我恨你们!”
“当年明明是你故意勾引我,害得我们三人险些手足相残!”冥圣护法怒不可遏,手指刀雪怜道:“我是爱过你,但你这么做却只是为了篡夺大神官的宝座!”
“篡夺?谁规定大神官必须由轮回转生的素女继任,谁规定我就不能成为大神官?”刀雪怜不屑一顾道:“你以为三十五年前险些手足相残的一幕就那样永远地过去了么?错了,历史将在今夜重演!”
“砰!”始终默不作声的地圣护法猛然闪身到冥圣护法的背后,重重一掌击打在了他的背心上。唯恐这一掌要不了他的命,第二掌旋踵而至又击中后脑。
“师兄?”冥圣护法向前踉跄两步,想回头对地圣护法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头骨却发出劈啪脆响,身躯缓缓向前倾倒。
“二师弟,你好啊!”天圣护法目睹这一幕手足相残的惨剧,睚眦欲裂却已没有任何能力为自己和冥圣护法复雠。
“对不起,大师兄,我太爱雪怜了。”地圣护法不敢对视天圣护法悲愤的目光,低声道:“即便我明白她是在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
刀雪怜冷冷一笑凌空逼近小聂。小聂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道:“你、你别过来!”
刀雪怜傲然道:“蠢丫头,你也配称为大神官?我杀你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她探手握住至尊圣杖,指尖徐徐滑过杖身,脸上流露出沉醉的表情,喃喃道:“你到底是我的,我就知道你会是我的!”
“不,它不是你的!”小聂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叫道。
“去死!”刀雪怜横杖挥出一股杖风,将小聂扫飞了出去。她咬破食指,轻轻吟诵道:“我是神的子女,我是南荒的守护者,我是万世轮回永不灭亡的天地之灵——”吟诵完毕,她将指尖的鲜血涂抹在了杖端的神石上。
鲜血渐渐渗入神石,刀雪怜满意地抬头对地圣护法道:“你守在这裏,我要进入圣池接受玄乌洗礼。等我回来,就将是新一任的大神官!”
她举起至尊圣杖,向翻腾不止的池面低喝道:“以至尊之名,开!”
“哗——”黑色的池水应声澎湃,在玄乌大神像前冲起一道高达三丈的水浪。浪尖开放久久不散,化作一座水筑的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