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成这样,真不是男人!
重新拉下床幔躺回床上,看着头顶的床罩,上官嫣然更是没一点睡意。
比起刚才的凶恶和犀利,此刻的她异常安静,也没翻来覆去,更没有哀声叹气了。
沉默了许久,她突然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握在手中,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玉佩发起呆来。
这只是一块很普通的玉,可以说在街上随便都能买到,不值一两银子。
可是,却是曾经那个他送给自己的。许是因为不值钱,所以他离开的时候也并没有收回去,因而她带在身边,整整四年了……
以前只要有人给她做媒,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她都会很自然的想到这块玉,想到那个人。
可就在方才,当姓沈的向她表露真情的时候,她居然把这块玉和那个人忘了。
真的是太久了吗?久到她已经快想不起他的样子了,久到她现在想起来心都不痛了……
“哎哟喂——救命啊——谁给我拿两壶美酒啊——要死人了啊——来个人啊——”
与上官嫣然所住的院子相邻的院子里。
“钦城……”沈千姿迷迷糊糊的摸了摸身侧的位置。
一旁,月钦城放下手中奏折,低下头先碰了碰她的额头,见没什么异常情况,这才学她的样子低喃的问道:“怎么了?”
不会是又做噩梦了吧?
沈千姿抬手勾上了他脖子,眼都没睁,含糊不清的说道:“谁大半夜还在鬼叫鬼叫的,都不让人耳根清净……”
“……”月钦城嘴角狠狠一抽。难怪上官游那厮每次遇到嫣然回家都恨不得住外面,他也是才知道原来那死丫头这么能折腾。这都快五更天了吧?
“钦城……陪我觉觉……”沈千姿依旧含糊不清的嘀咕,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往身上拉。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神经衰弱了,大半夜的还能听到女人吵架……
月钦城险些失笑,眼前的她迷糊的样子像极了要人哄的孩子,褪去她坚强的外衣,她撒娇的样子还真是招人疼的紧。
“好。”他低声应道,将奏折放到床头边,素手一挥,灭了床头边的油灯,拉下了床幔,这才小心谨慎的在她身侧躺下去。手臂穿过她的脖子,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他低头在她唇上吮了吮,偷了香这才轻拍着她一同入眠……
翌日。
沈千姿醒来发现月钦城还在。
“你今日不去早朝吗?”揉了揉双眼,沈千姿一脸惺忪的看着身侧的他。
“皇上忙着处理萧家的事,今日恐怕不会早朝。”月钦城微微的勾了勾唇角。
皇上?沈千姿愣了愣,不过也没纠正他嘴裏的称呼。
“看不出来,皇上对萧家还挺有情份的,还能为萧家的人收尸。”
“你把他想的太重情重义了。”月钦城含笑的纠正她,只不过那唇角边的笑充满了讽刺。
沈千姿柳眉挑了挑,“难道他还有目的?”
月钦城轻哼了一声,“萧家也算是大家,其家业多少也富足,如今萧家人一死,这偌大的家业总得有人接手才是。”
“……”沈千姿算是明白过来。皇上就是奔着人家家产去的!
呸!
歪着嘴,沈千姿眼眸子转了转,问道:“能不能别让皇上吞占了萧家的东西?”
绝对不能便宜那老东西!萧家如今已经玩完了,家产被没收,皇上可以做的理所当然。萧名望那老王八,以他的为人,就算家底厚,肯定有不义之财。这些家产绝对不能让皇上吞了去!
与其让他占便宜,还不如让他把这些吐出来,听说南下灾害严重,如果用萧家的家财去救助那些受灾的人……
听到她的问话,月钦城眸色微微闪了闪,含笑的看着她,“你可是有何想法?”
沈千姿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想了一个办法让皇上得不到萧家的任何东西。”
月钦城眸底一亮,“说来听听?”
沈千姿伸出手开始数手指头,认真的说起来,“淮阳王府被萧家损毁,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府里肯定死了不少人,否则你不会想到重新修建府邸。先不说我们会不会修新府,这笔赔偿怎么的也该跟萧家算。就算萧家人都死完了,也得陪!这是一。第二,府里死了多少人,统计一下。就算皇上觉得那些人的命不值钱,可也是淮阳王府花了银子买进府的。找出他们的卖身契,把这些卖身契拿给皇上看看。第三,那些没有签卖身契的,他们还有家人的,肯定也要赔。别说养个人从小到大要花银子了,就算养动物还得给口饭吃呢,他们的家属不能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第四,我跟嫣然都因此受了伤,这伤情虽不致命,可身体受了罪,精神上还被恐吓过。我和嫣然的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这些必须要萧家赔!当然了,我跟嫣然两个人所需赔的费用不用你出面去跟皇上谈。嫣然是上官家的,你让我义父或者上官大哥去谈。至于我,一会儿你把沈韵堂叫过来,让他去跟皇上谈,若皇上不答应,就让沈韵堂恐吓他一番,看他怎么拽!”
沈千姿说得斩钉截铁、振振有词,月钦城听得双眸发直、瞠目结舌。
第一次听到还有这样的赔偿法……
“千姿,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是哪般说法?”这些可都是闻所未闻的说辞,她是如何想出的?
看着他认真又疑惑的神色,沈千姿差点喷笑。用手戳了戳他胸膛,这才笑着解释起来,“误工费就是指赔偿人应当向受害人赔偿从遭受伤害到完全治愈这一期间内因无法从事正常工作而实际减少的收入。”
月钦城额头有掉黑线的趋势,“你有做工?”
沈千姿瞪眼,“怎么没有?我还有好几家铺子呢!我这东家没去,铺里生意都没人打点,还不知道我损失了多少银子呢!”
月钦城嘴角狠狠一抽,“……”这样也行?
“那精神损失费呢?”
“精神损失费就是权利主体因其人身权益受到不法侵害而使其遭受精神痛苦或精神受到损害而要求侵害人给予赔偿的一种民事责任。”
“……”月钦城额头全黑了,他一句都没听懂。
看着他目愣口呆的样子,沈千姿无语的叹了口气。老实说,《民法通则》里写的那些书面词她都觉得很让人头晕,更何况是他一古人了。要听得懂那才叫怪事!
眼眸子转了转,她补充道:“这样说吧,我跟嫣然都受了伤,我们在逃亡的过程中不仅身体受到伤害,更重要的是心灵受到恐吓。身体上的伤可以根治,可心裏的恐吓感还存在,会影响到我们的精神。像昨晚那样的情况,有些胆小的可能命都吓没了,最惨的就是从此以后得神经病,要是成了一个傻子,那不是生不如死吗?所以,这精神损失费应该要多索赔一些。”
“……”月钦城汗颜。熟读四书五经的他不由得感叹自己太孤陋寡闻了。
突然,他想到什么,随即将手臂从沈千姿脖子下抽出,起身开始穿戴。
“你做什么?不是说不早朝吗?”沈千姿不解的望着他穿衣的动作。
“我去拿笔墨过来,你写下,到底我们应该要求赔偿多少合适。”月钦城头也没回的说道。穿好外袍,系好腰带,他连玉冠都没戴,就出了房门。
“……”沈千姿汗颜。她怎么觉得这家伙比他还兴奋呢?
虽然没看到他的表情,但她真的感觉到他处在兴奋中……
如月钦城所想的那般,月凛今日果真免了早朝,并带领群臣去了萧家。
如今两处府邸都被毁,尽管月凛没有找到证据是萧名望密谋攻击淮阳王府的。但如今的事实却让他不得不把一切罪责都归到萧名望头上。
对他来说,萧名望已经死了,就算他要为萧名望平冤,也找不到证据来证明萧名望是清白的。更何况为了替一个死人说话,不管如何衡量,他都得不到半分好处。而且他还不知道淮阳王那里到底有没有掌握萧名望的把柄,如果淮阳王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萧名望放火杀人在先,那么他替萧名望说话,很容易会招来群臣的怀疑,弄不好直接说是他下令让萧名望对付淮阳王的。
所以萧名望之死,他只能把所有的罪责全推到萧名望身上。
如此一来,淮阳王遭袭之事也能有个说法、有个交代。而且这本来就是萧名望自作主张惹出来的灭门惨案,自然要由他们萧家的人自己承担后果。
最为重要的事就是萧家的家业。这些年,萧名望敛的财不少,如今萧家被灭,这庞大的家业自然就该收入国库。也正好解了国库亏空的难题……
他带文武百官前来,不过就是想让大家解惑而已,免得群臣背后嚼舌根。
昨晚发生的事,在京城的确掀起了轩然大|波,一大清早,听到风声的人都纷纷赶到了萧家,也有人去了淮阳王府,特别是淮阳王府,不仅府里的侍衞、仆从都丧了命,连整座府邸都被毁得不成样子。
与往日不同,淮阳王府不仅没半个侍衞把守,就连大门都是敞开的,有些胆大的人还进去看了,尽管昨晚死的人都被搬走,可府中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各个院落没几处是完好的。但凡看过的人出来,都是摇头惋惜,实在是太惨了。几乎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
于是乎,有百姓开始骂了,尽管萧家一夜被灭门,可依旧被骂成‘活该’。
再加上平日里萧名望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听,这一出事,更是惹来诸多骂名,什么‘狗官’、‘贪官’的都出现了。
月凛原本是想让大内侍衞替萧家众人收尸的,结果被百姓的言论影响,乔装出宫的他还没到萧家门口就带着文武百官和大内侍衞回宫去了。
以至于萧家众人尸首在萧家摆放了好几天,直到散发出恶臭了,月凛才让京城衙门带人去将尸首都处理了。
没过几日,京城衙门将萧家的家产情况加载了奏折中呈报到了月凛手中。据衙门的统计,光是从萧家库房就搜出近百万两白银,几十万两黄金,还有几十万两的银票,这些还不包括珠宝首饰、古董珍宝以及萧家在外的产业。
看到奏折那一刻,月凛瞬间就拍着龙案怒了。
“这可恶的萧名望,真是死有余辜!这些年,竟然背着朕敛下如此多的财物。亏得朕还一直信任他,没想到他竟利用朕对他的信任大肆敛财、中饱私囊。明知道朕在为国库亏空之事烦忧,他却一点替朕解忧的意思都没有。实在是可恨之极!”
这几日,宁太后也天天往御书房跑,每日都要来关心一下萧家的家底情况。好不容易等到衙门把萧家的家产统计出来了,她更是满心激动的陪在月凛身边。
看着发怒的儿子,宁太后亲自将奏折拿到手中翻阅,这一看,都险些闪花了她一双被精心描绘过的老眼。脸上爬上的笑意让脂粉遮盖的皱纹都露出来了也丝毫不在意,那激动和兴奋的神色简直就无法形容。
他们终于不用为国库的事再忧愁了!
看到自己母后喜笑颜开的样子,月凛的火气也小了一些。
“皇上,这萧名望一人竟有如此庞大的家产,可真是让哀家小瞧了去。”喜过之后,宁太后突然感叹起来。
月凛也忍不住附和点头,“是啊,朕也没想到啊。”
宁太后眯起了美目,突然朝自己儿子看了过去,严肃的说道:“皇上,不是哀家说你,你看看你这个皇帝是如何当的?一国之君竟然连个臣子都比不上。这兵权不在你手中,哀家还能替你埋怨先皇不公,可是看看萧家这些东西,哀家真为你感到羞愧。”
月凛突然就冷脸了。不得不说,宁太后是真的一脚踩在了他的痛楚上。想他堂堂一国之君,手中无权那是先皇偏袒所致,可他拥有的财物却连一个大臣也比不上,的确是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这些并非是他一人之错。他要寻找长生不老之术,母后要请人炼制驻颜丹药,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财物才能换得。可他也不能在自己母后面前说半句不是,毕竟母后帮助他登基,且这些年还处处为他拉拢势力,孝敬母后一些驻颜丹药也是应该的。
可是这也不能怪他无能啊!
“母后,依您直言,可是想到了什么生财的法子?”自己的母后自己再了解不过了,若不是母后有心思,也不会当面指骂他。
闻言,宁太后扬起了精致的下颚,端庄的容颜上更显得高傲又威严,“哀家的确想到了一个生财的法子。这不仅能充盈国库,还能名利双收。”
“哦?”月凛双眼一亮,不由得好奇起来,“母后,到底是何法子?”
宁太后冷冷的笑了笑,“那萧名望一人就有如此丰厚的家底,皇上,这还只是他一人,你说这满朝文武百官,若把家底都拢在一起,会有多少?”
月凛整个人都惊愣了。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要是文武百官都献出一份,那他还愁国库无银吗?
“可是母后,要如何才能让百官把自己的所得都交出来?朕乃一国之君,总不能让大内侍衞去抢吧?”
宁太后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这朝中有几人是身家清白、两袖清风的?难道你就没想过要好好整治一下我们陇南国的风气?”
闻言,月凛恍然大悟,不由得朝宁太后竖起了大拇指,“母后高见!朕实在是佩服至极!这真乃名利双收的好法子啊!”
母后说的极对,这朝中大臣有几个不贪污受贿的?一个萧名望就能搜出如此庞大的家底,那其他人呢?像那些官居一品的,兴许比萧名望还富有。这些人都该让人好好查查……
如此一来,不但能缴收了他们的不义之财,还能让老百姓知道他这个皇帝是有多英明神武。当真是名利双收的好事啊!
母子俩正在御书房商议得起劲,突然有人叩响了御书房大门。
不得已,月凛只得敛住脸上的得意,朝外唤道:“进来!”
大门被推开,常公公走了进来,恭敬的朝他禀道:“启禀皇上,上官泰以及沈家堡少堡主在宫外求见,说是有要事要找皇上您商议。”
闻言,月凛皱紧了眉。这两人居然同时找他?
“他们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回皇上,奴才听闻消息,前去宫门口问了,但他们都不愿告知奴才,说要亲自同皇上说明。”常公公如实禀道。
“行了,让他们进宫吧。”月凛龙袖一挥,催促着他赶紧离去。
他现在可是在跟太后商议大事,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最好是有要事找他,若是来添乱,可别怪他不客气!
以前是看在上官家一直都在资助朝廷,他可以对那上官泰好脸相待,往后,他国库充盈,根本不用再看上官泰的脸色了!
至于那沈韵堂……哼!早晚有一口口要让他好看!
一个晚辈而已,竟如此狂傲不羁,不把他一国之君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