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城,我见过张巧音了。”沈千姿赶紧说道。
闻言,月钦城只是挑了挑浓眉。
见他那样子,沈千姿有些奇怪,“怎么,难道你知道她从沈家堡逃出来了?”
“嗯。”月钦城也没隐瞒她。
沈千姿不干了,板起了脸,“那你怎么不早说?”
月钦城不以为意,“岳父回沈家堡没多久我就收到他的书信,说是在他回去之前那张巧音就逃了。”
沈千姿心裏暗叹,果然,她就说嘛,若是张巧音落在了沈老头手上,怎么可能轻易的逃出来?
“你是如何见到她的?”月钦城突然反问。
“就昨天见到的……”沈千姿把见张巧音的过程说了一遍,包括张巧音是如何哀求她的。
听完,月钦城微微蹙眉,俊脸也有着紧绷。
“怎么了?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吗?”沈千姿问道。她只觉得张巧音变化太大,跟记忆里的那个珠光宝气的女人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对劲儿,还有待分析。
月钦城蹙着浓眉点头,“据说所知,张巧音不过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能从沈家堡逃脱我相信凭着她的狡猾应该做得到,但她逃出之后不去躲避反而来陇南国寻你,这似乎不太寻常,毕竟沈韵堂还未离开。”
沈千姿沉默起来。钦城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沈韵堂还在这裏呢,张巧音居然还敢找来,她难道就不怕沈韵堂的人再次将她抓获?她是有多大的自信相信自己会庇护她?
如果不是她胆大在自己身上下赌注,那在她身后定是有人……
“钦城,我知道该如何做了,你放心,我已经拜托上官大哥找人监视她了。她有什么猫腻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知道。”她点头,表示心裏已经有了数。
这年头,坏人当道,他们是该处处小心防备,否则一不小心就容易着别人的道。
见他还抵着自己,沈千姿赶紧笑着将他推开,“行了,赶紧放开我,马上就要用午膳了,别让人笑话了去。”
月钦城瞪了她一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比起他俩,在另一处房里,气氛截然不同。
上官游坐在凳子上,整张脸阴沉沉的。而在他对面,站着的女孩用手绞着衣角,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
“本少还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胆气,可真是给我们上官家张脸了。”不冷不热的话从他薄唇里溢出,听不出他到底是想称赞还是想训人。
但不管哪一样,对郑欢乐来说,那都是能让她毛骨悚然的。别说要她回个话了,她没被吓得立马找地洞钻都算是是勇气可嘉了。
“说话!被给本少当哑巴!”很显然,上官游对她习惯性的胆小沉默失去了耐性,竟有些不受控制的低喝起来。
郑欢乐身子一抖,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她这举动让上官游更是来气了。向来自诩性子最温和的他竟然被人当成了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而这个人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让他如何能不气?
“过来!”眼眸半眯,他冷声命令。发生了这样的事,作为她的相公,难道不该给他解释一下?
或许他只是想要一个解释,可那张紧绷的冷脸在郑欢乐看来,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听到他的命令声,瘦小的身板哆嗦得更明显。
接下来更为戏剧性的一幕——
当上官游被她的胆小怯弱气的心气浮躁准备倒杯水润润喉咙时,他刚一抬手,只听‘啊’的一声,原本还在他对面哆嗦的女孩突然大叫一声,然后转身就跑出了房门。
“……”修长的手指僵硬的停在半空中,上官游脸色那个黑简直都没法形容了。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以后,他猛得一拍桌子,眼底几乎快喷火了。
该死的女人,他就这么可怕?
而在另一处大宅院里,女人躺在华丽的床上,双手覆在小腹上,苍白的脸上那双美目空洞无神的望着头顶虚空的地方。
而在床边,两名丫鬟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看得出她在伤心,两人也极有默契的保持沉默。
她们知道自家郡主的难过,腹中胎儿都三个月了,如今却离开了他们郡主。换做是谁,心裏都不可能好过。可他们又能如何?这个时候的安慰只怕会更加刺|激郡主。
从醒来后,宁珍就沉默不语,就这样木讷无神的躺了快一个时辰。
“世子呢,去把世子叫来。”她突然开口,尽管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哭过,可那声音却嘶哑无力。
两名丫鬟暗自心疼,甚至还有些欲言又止。相视一眼之后,其中一名丫鬟才小声说道:“郡主,世子姑爷去为你讨要公道了,此刻并不在家里。”
另一名丫鬟有些心虚的低头。其实世子姑爷早就回来过,只不过来房里看了一眼之后就离开了。
宁珍同卢子杰成亲以后,就从周正王府搬了出来,住在卢子杰在外购买的大宅院里。平日里,卢子杰也很忙,能陪她的时间少之又少。再加上她对卢子杰本就不是出自真心,所以平日里她对卢子杰的去向自然不会在意。
可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多少还是在意卢子杰的态度,听丫鬟说他为自己出头去了,她心裏稍微平衡了些,也对,她那流掉的孩子可是他的骨肉,他为孩子出头那是理所应当。
吸了吸气,她慢慢的扭过头,看向两名丫鬟,“我爹呢,他可知道我发生了不幸?”
两名丫鬟面面相觑,见她眸光转冷,其中一名丫鬟才小声回道:“郡主,老王爷还不知道此事。”
世子姑爷说不准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谁泄露了郡主流产的事谁就会被杀头,所以他们也不敢通知老王爷。
听到丫鬟的话,宁珍柳眉蹙紧。看似平静的脸突然间多了一层戾气,让她苍白的容颜显得有些吓人。
“去!把我爹请来!”她冷声下令。这种事怎么能够不让她爹知道?
两丫鬟相视一眼,额头都有些冒冷汗。
其中一名丫鬟再次出声劝道:“郡主,您现在应该以身子为重,其他的不妨让世子姑爷去做吧。老王爷那边奴婢们会去通知的,主要是怕影响到您休息,所以奴婢们才没去。”
宁珍脸色很阴很冷,许是身子虚得太厉害,她转过头继续望着头顶上方,冷声道:“你们走出去!”
“是。”两名丫鬟赶紧应声。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空气似乎被一种阴沉沉的气息包围。
躺在床上,宁珍突然咬紧了牙,苍白的脸上那双美目突然间变得狰狞起来,恨意从她身上远远不断的溢出,哪怕看似无力,可她指甲依旧深深的掐着自己的手心。
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哪怕她跟卢子杰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可那失去的毕竟是她的骨肉,她不会让她的孩子白白的离开她!
新仇加上九恨,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个女人付出成倍的代价!
湖边的事看似就这么平静的被揭过去了。聪明的人都选择了闭嘴,谁也不会在如今的局势下去挑头生事,除非嫌命太长了。没过两日,宁珍也知道了卢子杰并未替她讨要到什么公道,甚至自她出事以后,卢子杰一直都没露面,派人去找过,也不知道他躲去了哪里。
不但如此,就连她逼着丫鬟去请自己的爹周正王,结果周正王都以事务繁忙为由避着她。
发生了这样的事,宁珍前两日还能故作平静,一心等着有人为她出头讨说法,可是得知卢子杰不知去向且自家爹又避而不见时,她这才明白过来根本没人为她出头。
身旁最主要的人如此沉默,她再傻也知道这一次自己吃亏了,而是还是个天大的哑巴亏。一向骄傲的她哪里可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对待?派人寻找卢子杰未果之后,她情绪每日暴怒,不是砸东西就是训骂下人。
一连几天,这个豪华的大宅院里各个下人们都叫苦不已。
恐怕也只有宁珍自己知道为何要发怒。头几口口能安静下来,一来是身子太虚,失了孩子,她身心巨痛。本以为会有人给她出头,让她受伤的心能得到几分慰藉,可等来等去,可等到一个不了了之的消息。
夫君不知所踪,自己的爹甚至不曾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失了孩子,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最主要的家人不给她报仇解气也就算了,竟然如此漠视,这让她怎么能够不气?
比起失去孩子的痛苦,眼下被家人置之不理的情况更让她抓狂。
沈千姿还留在了上官府,陪同上官嫣然是一方面,还有另一件事也是让她没有回宫的原因。
连续好几日,张巧音都有派人给她送书信,几乎每封信里都在对她忏悔。
对于张巧音的最终目的,沈千姿还不知道,不过却开始陪张巧音玩起了‘书信传情’。
刚开始收到信,沈千姿只是当笑话看过,结果一连几日都收到张巧音忏悔的书信后,她突然转变态度,给张巧音回了信。张巧音说她是如何想她,她就在信中回应自己是如何的缺少母爱。
即便她没亲口说原谅张巧音,可那字里行间对亲情的渴望简直连她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看着她给张巧音的回信,上官嫣然都在一旁抹泪,“千姿,你过得太苦了。那么苦的日子你是如何度过的啊?”
看着她眼眶里的一泡泪液,沈千姿哭笑不得。都说骗子最高的境界就是把自己都给骗过去。
她现在这样,算不算高级骗子?
其实她给张巧音回的信都是按照记忆中另一个沈千姿的成长经历来写的。而她的童年和成长,其实很温暖。虽然父母很小就离异,可是她从小同妈妈相依为命,在母爱上,她比其他的孩子拥有得还多。
只不过她不把自己写凄惨点,那张巧音能相信她么?
就这样,她和张巧音信里之间的‘母女真情’维持了七八天,直到第九天,沈千姿再次收到张巧音送来的书信,心裏说她即将要过生辰,这三十七年来,还从未有人陪她过生辰,她希望沈千姿能前往,并说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期望。
看过信之后,沈千姿当场就笑了,只不过那弯着嘴角的笑意很冷。
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
她敢说,这应该就是张巧音在世的最后一个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