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翻涌在苏府大门之外,杀戮之气沸反盈天,如此异象当然不可能不惊动苏府。高墙之内早已是一片鼓噪惊喊声,但苏家人也是机警,并没有人蠢到打开大门,倒是两侧高墙上有人搭了几架梯子爬了上来,对着外头张望着。然后看到外面情形的人都吓得呆了,有一个胆小的甚至直接从梯子上摔了下去。而在苏府大门之外的大街上,陆尘与老马依旧隐隐对峙着。老马咬着牙站在苏府门前,拦住了陆尘,半是焦急半是恼怒地低声吼道:“醒醒吧,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少无知的少年了!这一步踏错,你就真的回不了头了!”陆尘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沉默地站着,目光慢慢低垂,落在了怀抱中的易昕脸上。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着,但神情却十分安详,仿佛这个胸膛是她最安心的所在。在她的嘴角似乎隐隐还有一丝好看的笑意,陆尘此刻甚至好像是听到她的笑声。那个少女像平常那样,正在笑着骂他说他笨啊傻啊的样子,做人么,当然还是不要那么傻呀!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如风中清脆的水晶风铃声。冷风吹过长街,黑暗浮沉摇曳着,带走了一切的幻象,她终于还是不可能再说话了。陆尘默默地蹲下,将易昕的身子轻轻放在地上。他的动作异常轻柔,仿佛像是害怕稍微用力就会弄疼了她。他低着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易昕的脸庞,过了片刻后,老马突然听到了陆尘的声音传了过来,轻轻念了一句,道:“少年……”他缓缓站起,抬起眼睛凝视前方,那黑暗的火焰燃烧着,似以魂魄为薪火,像是他这一生命运的癫狂。从懵懂到有知,从少年到长大;从饥渴到孤独,从冷静到冷漠;从光明到黑暗,从黑暗到阴影;十数载,弹指间,还是这座熟悉的城池,那些黑夜里肮脏的角落,连阴影的气息都未曾变过。只是少年长大了吗?黑夜笼罩着他的身影,他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起来。老马看着陆尘的神情,忽然脸色大变,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但片刻间,他全身大震,一股冰冷寒意涌了过来。那个黑暗中的男子霍然抬头,一声长啸,神情间一片冰冷,迈步向前走来。这一步竟有破空之声,长街青石瞬间碎裂,幽暗黑影呼啸而起,如狂欢的鬼影,似奔腾的怒潮,踏破坚冰,冲破禁锢。如我并非少年,而你青春永在,便让这长夜为你盛开黑暗之花,永不凋零!整座苏府门前,黑暗瞬间大盛,无数的黑暗火焰从那个男人身上喷涌而出,带着这世间最深邃的邪恶,带着最黑暗的狂野与愤怒,汹涌而来。老马惊叫一声,连退数步,只是被那黑潮边缘擦了一点但已然觉得自己心口血气翻腾。老马大惊失色,哪里还敢逞强留在这里,一下子就连滚带爬地跳到一旁,同时口中破口大骂,吼道:“疯子!疯了!你疯了吗!”黑暗之潮簇拥着陆尘,来到那苏府紧闭的大门前。如惊涛,似巨浪,黑潮轰然扑下,那一刻天地寂静,那一刻长夜萧瑟。少年心意,虽老犹在!大好男儿,纵死不悔!“轰!”一声巨响,周围土地高墙尽皆震动,咔咔咔的崩裂之声,在黑暗的夜色中惊心动魄地传来。黑潮翻滚之下,厚实的大门轰然倒塌,直接向里面炸裂开去,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四方,露出了一个**裸的大洞。暗潮沸腾,似狂欢到了极点,轰然起舞,卷裹着所有的光明黑暗一起呼啸着沉沦,然后追随着那个决然愤怒的身影,大步前行!踏入大门!※※※苏府之中先是瞬间寂静,紧接着一片骚乱轰然,尖叫惊呼声从后方此起彼伏地传来,而视线所及之处,至少有十几个人手持利刃冲了过来。陆尘大步前行,面无表情,黑潮犹如实质般从他身边狂啸着冲了出去,片刻间,惨叫声尖锐着撕破了这片黑夜,三个冲来的苏家人胸口已经多了一个血洞,鲜血泉喷而出,为这黑暗的夜晚抹上了第一丝血色。陆尘脚步微顿,脸上掠过一丝诡异的黑气,那是熟悉的冰冷感觉,再一次从那些失去生命的尸体上被掠夺至他的身躯,冲过气脉经络,融入到那黑暗的五行神盘中。黑火越发炙热,黑潮摇曳如狂,似恶魔般饥渴难耐,又像是对着这天地间,发出来歇斯底里的狂笑声。那仿佛是九幽地府而来的嘶吼,恐怖可怕,然而陆尘恍若不闻,向前直行,一路上人挡杀人,树倒墙开。那些普通护院家丁们竟无一合之敌,几乎都是瞬间毙命在他手下。而更远处四散奔跑,并没有对他做出攻击的那些丫鬟仆人,陆尘也视若不见。他闪烁着黑暗火焰的双瞳,扫过这黑夜笼罩下的大宅,然后望向一处,那是他曾去过的地方,那个属于苏墨自己的小院。他在黑暗中冷冷一笑,大步走去。在他身后,老马趴在一片狼藉的苏府大门前,面如死灰,神情沮丧,看着一地血腥和大开杀戒的那个黑暗的身影,长叹一声,道:“完了,完了……”※※※寂静的夜空里,一道光芒划过幽暗的天际,向着昆吾城风驰电挚般冲来。而在夜色之下,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冲天而起,杀戮之气震动四方,一时间也惊起了无数黑暗中的魅影。不知有多少人,在那深沉的黑暗中霍然回头。不知有多少深邃的恨意,在夜色中重新点燃。蛰伏在这片苍穹之下的黑暗,在那座高山之下的黑影,纷纷开始回头。就连在昆仑山最深处的迷雾中,突然也有一个巨大如山的黑影动了一下。迷雾缠绕在它庞大而可怕的身躯旁,却挡不住那一双燃烧着黑火的龙目从雾气中出现,远远凝视着远方那座城池,以及从城池中升腾而起的黑暗火焰。但是,就在它眼看要离开浓雾现身的那一刻,突然一个魁梧的人影在半空中出现了。那是天澜真君。他背对着浓雾中那只可怕而巨大的黑龙,面色冷漠,却伸出了一只手,拦在了那浓雾之前。巨大的龙目冷冷地看着那个胖大的背影,一股如山般的恐怖气息似乎即将要喷吐在这个光头胖子的身上,但是天澜真君似乎毫无察觉,只是悬浮在半空中,挡在了黑龙的面前。他的手,沉稳而有力;大风吹过,他宽大的衣袍猎猎飞舞。黑龙沉默着凝视着他,片刻后,伴随着一声低沉如龙吟般的响声,那巨大的黑影缓缓缩回到了浓雾里,同时在半空中,则是传来了一声有些怪异的话语,回响在天澜真君的耳畔。“有意思……”天澜真君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神色丝毫不变,只是他同样也是凝视着远方那座昆吾城,他的目光同样看到了那一片冲天而起的杀气与黑暗火焰。过了片刻,忽然有一道光芒掠至这里,却是昆仑派千灯真人。只见他神色肃然,对天澜真君一拱手,行礼之后沉声道:“昆吾城中有黑火邪术出现,杀气冲天,必是魔教妖孽。或是妄想趁我门中今晚生乱意图不轨,值此人心动荡之时,当立下重手绝不留情,以震慑四方贼子。我意亲率宗门里一部精锐高手,立时下山镇压,剿灭魔教妖孽,特来向您请命。”天澜真君沉默地看着昆吾城那边,欲言又止,眼底深处有一丝复杂难明的微光掠过。片刻之后,他漠然点了点头,道:“可。”※※※苏府之中一片狼藉,但毕竟是多年的世家大族,是有底蕴在的,很快的,从府邸中便冲出了一些道行不弱的修士,这其中有的是苏家子弟,有的只是苏家请来的供奉修士,其中的许多人,甚至都有筑基境的修为。要知道,如今的修真界中,筑基境的道行已经是拥有十分高强的实力了,然而在这个夜晚里,陆尘这种诡异的黑火仿佛是天生的杀戮机器,对上那些修士似乎是天生的克星,所有的法术神通,在那狂野呼啸的黑暗火焰面前,都会被迅速地腐蚀破坏,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残忍无情的死亡。陆尘以一敌多,竟然仍是不落下风,更可怕的是,周围围攻他的那些修士们,几乎很快都感觉到了一个诡异的事实——那就是,这个凶神的实力,非但没有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而疲惫衰弱,反而是越发强盛起来。确切地说,陆尘每杀死一个人,他身上的黑火便浓密深邃了一分,那威力便更加强大了一分。从这些死去的修士身上所掠夺而来的那股灰暗的生气,是陆尘过往所夺得的十倍百倍。此时此刻,他气海中的五行神盘正轰鸣而响,如饥似渴地吞噬着源源不绝的杀戮生机,然后让陆尘身上的黑火更加疯狂。“他不是人!是鬼啊!”终于,有人在强大的压力下崩溃了,在死亡的面前狂喊着,丢下了兵刃掉头跑走,围攻陆尘的人们嘶吼着,狂叫着,但终于还是在死亡杀机的攻势下,逐渐散去,不是死就是逃。高墙轰然倒塌,陆尘走进了那个院子。记忆中的那栋两层小楼不见了,是被当初苏青珺一剑斩开的,但在院子的另一侧盖起了另一座华丽的屋子,此时此刻,在厅堂门口,苏墨站在那里,而他的父母,苏天河和白夫人都站在他的面前,将他拦在身后。陆尘冷冷一笑,盯着那两人背后的苏墨,双眼黑火如沸,犹如魔神妖鬼,便要向前走去。但就在此时,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锐啸,一道剑芒破空而至,直落下来冲到陆尘与苏家三人中间。片刻后,光芒散落,人影出现,一个女子面色决然,带着一丝痛苦之色,正是苏青珺。※※※黑夜之下的大宅里,远处似乎仍然还在不断传来呼喊惊叫的骚乱声音,但此时在这个庭院中,却是陷入了突然的沉默。夜风吹来,吹拂起那个女子柔顺的秀发,她红色的披肩上,美丽的羽毛在风中飘舞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父母站在前方,父亲苏天河虽然面带惊容但还算镇定,母亲的脸上则是多了一丝恐惧,但或许是亲情压过了所有的害怕,哪怕白夫人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但是她依然没有后退一步,紧抓住自己唯一儿子的手,拦在他的面前。而她唯一的弟弟苏墨,此刻神情似乎有些古怪,神志好像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每当他眼神清楚时,看到前方被黑暗包裹的陆尘,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苏青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面上露出一丝惨淡笑容,然后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陆尘,看着那个被黑暗吞没的男子,看着那黑火焚身如恶魔般的身影。陆尘沉默着,然后向前走去,黑暗在他的身边翻涌起来,如一片潮水般向苏青珺逼了过去。可是苏青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让开的意思。陆尘眼中的黑火燃烧起来,脚步也丝毫未停,向着她越走越近。苏青珺的双手握得很紧,片刻后忽然高声说道:“这是意外!”“真的,这是意外……”苏青珺面上有痛苦之色,放低了一些声音,道,“我去求易昕师父救治苏墨,他也给了苏墨解药,本来一切都好了,除非、除非是出现了天地异变才会造成药力失控。可是,可是就这么巧啊,冬峰坠毁了。”陆尘沉默地走着,黑暗之潮已经逼近了苏青珺,眼看只有丈许远了,就连后方的白夫人都失声惊呼起来时,苏青珺却仍然没有退却的意思。“易昕妹妹出了事,我也很难过,如果可能,我真是恨不得代她受苦。我也知道,说什么也挽不回她的命了,是、是苏墨错了……可是他那时候一定也是迷失了神志啊。陆尘,陆尘!”她闭上眼睛惨笑了一下。“不管怎样,我真的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糊涂去死。只当我求求你行不行,你放他一条生路,无论要我、或是要我们苏家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的!”“我这一生,从未开口求过别人,只有在今夜今晚,我求你了!”夜色之下,那个美丽的女子哀声说道,她咬紧了嘴唇,面上有悲凉之色,眼中愧疚、悲伤、失望还有痛苦,仿佛都夹杂在一起,然后就这样看着那个在黑暗中走来的男子。而她等来的,是一句简短的回答。“不行!”黑暗如复活的魔龙,随着这一声斩钉截铁的句子轰然而起,向苏青珺身后扑去;而苏青珺在这一刻,好像终于也是一声叹息,反手拔剑!“铛!”剑声若龙吟,闪烁明光离鞘而起,似秋水洒落人间,横在那一片黑暗之前。那个美丽的女子横剑于前,面色苍白,气势却如山如月,巍峨挺立,竟是一时间将所有的黑暗气息挡住了。月光洒落下来,她的身影显得如此强大,虽然有几分孤寂。那是昆仑派千载以来最强大的年轻天才,是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冰冷的森寒之气从黑暗中霍然涌来,从四面八方直接向苏青珺劈下,苏青珺一声清啸,人随剑起,不退反进,竟是直接一剑刺向那黑暗深处。黑暗怒潮中一声怒吼,黑暗在她身后合围,将苏青珺整个身影包住了。苏家三人大惊失色,但片刻后只听剑啸声声,如闪电般清亮的剑芒在黑暗之气中纵横来去,竟仿佛丝毫不受限制。他们面上顿时露出喜色,但转眼间黑潮又再度大涨,完全淹没了那片剑光,黑暗滚滚如沸,令外人完全感觉不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那边风气凄厉如刀,显然就在这短短时间里,黑潮之中的战斗已然激烈到了极处。蓦地,黑潮中有人闷哼一声,随即一个身影电射上夜空,正是苏青珺。而下方黑气闪开,现出陆尘身影,只见他满脸黑气,身上却是多了数道伤口,隐隐流出鲜血来。苏天河和白夫人都是大喜,但当他们抬头看到那苏青珺时,笑容又是一僵。他们的女儿悬浮于半空,面色苍白,一手持剑,另一手却是垂在身旁,似乎抬不起来了。这妖孽的道行上回礼竟然如此强大!为何以前闻所未闻?陆尘冷冷地看了苏青珺一眼,浑然不管自己身上流血的伤口,便继续向苏墨那边走去。白夫人惊呼一声,苏天河脸色也是瞬间难看至极。白夫人拉住苏墨的手,几乎哭出声来,对着天空大喊道:“小珺,小珺,你快救救你弟弟啊。”苏青珺怔怔地看着那个被黑暗包围的男子,嘴唇颤抖了两下,片刻之后,她仿佛是在苦笑,仿佛是在哀伤,但她终于,还是再一次举起了长剑。那是一柄古意盎然的仙剑,天空高悬的明月洒落下清冷的月光,在那一刻,落在了她的剑锋之上。地上的陆尘似有所觉,忽地抬头望去。那一个瞬间,天空似乎突然黯淡下来,又随即光明大盛。黯淡是因为所有的光亮突然都消失了,都聚集到一点,然后在那剑刃之上璀璨迸发。借着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圆月之夜,清冷月华,苏青珺一剑挥去。那一剑的风采,遮蔽了天地光阴,连漫天的月光都似乎追随而来化作了剑光,潇潇洒洒,落入人间,似情人最后美丽的微笑,伸出温柔的手掌,做那最后的缠绵。月华斩!月华之中,斩尽尘埃情愫、人生苦楚、悲悯自伤孤寂难了前世三生纠缠难解的人,伤心是谁?光辉寂寞,似这一生倒影;斩开黑暗,望见他黑暗眼眸。黑火咆哮起来,逆冲而上,与闪烁的剑光激烈地撞在一起,轰然巨响,沙飞石走,整座庭院周围的墙壁尽数崩塌倒下。片刻后,那剑芒陡然大盛,势不可挡,割开了所有黑气直冲而下,陆尘侧身一让,左手直接一把抓住那光芒无限的剑刃,瞬间凌厉的剑芒便从他手掌上手臂上透出了十几个口子迸射光芒,鲜血喷射而出,而他仿佛毫无知觉,面无表情地直接伸出另一只右手,向着苏青珺拍了过去。苏青珺人在半空,明眸清亮,手中剑势一转,剑芒厉啸,一瞬间竟是直接刺穿了陆尘的左臂,生生地透了出来。陆尘闷哼了一声,面容终于扭曲了起来。那一刻,剑芒对准了他的心口,将刺未刺之时,他的右掌也挟带着漫天寒风黑潮,呼啸而至。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们近在咫尺,他们的目光也终于有了片刻的交汇。那一眼深深深深的凝望。陆尘矮了矮身子。“噗”的一声,长剑刺破血肉,从陆尘的肩头另一侧对穿而出,带出了一蓬血雾,而一团黑火在陆尘的右掌上狂舞而来,重重地印在了苏青珺的胸口处。一声凄厉呼啸,苏青珺整个人翻腾着飞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摔倒在丈许开外的地上,身子颤抖了几下,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出来,同时,在她胸口处,黑焰瞬间直接烧进了她白皙的肌肤血肉中,如恶鬼的狞笑,从此挥之不去。黑暗之潮中的陆尘,往前踉踉跄跄踏了几步,看上去似乎差一点摔倒,但最后还是撑住了。但是他的情况显然也很糟糕,左手和肩膀被同一把剑穿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可怕模样。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自嘲般地笑了一下,然后看了苏青珺一眼,正好,那女子也在血泊中虚弱地向他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尘伸出右手,抓住了那柄古剑的剑柄,然后呼的一声,一下子拔了出来。长剑清亮,不知为何仿佛不沾血迹,只有些许血珠,在剑尖处缓缓滴落。陆尘深吸了一口气,随手一抛,将那古剑丢在地上,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庭院前方,苏墨此刻好像忽然清醒过来,猛然大叫起来,不知为何,从昆仑山上下来之后,他就好像特别的恐惧特别的害怕,此刻看到陆尘就像看到鬼一样,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苏天河和白夫人死死地拦在苏墨的面前,准备做殊死一搏,似乎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自己这个孩子。而陆尘的眼中似乎对此并无在意,森冷却强大的黑火再度燃烧起来,眼看就要席卷而过。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绝望的叫声,略带了一丝颤抖和哭声,喊道:“别杀我爹娘!”陆尘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只见冷漠。他的手继续挥了出去,一股黑潮涌出,强悍无比地打飞了苏天河和白夫人,然后在他的面前,只留下苏墨一个人。苏墨全身战栗,双腿打抖,面上都是恐惧之色,像是害怕到了极处,突然大叫起来:“别杀我,别杀我,我是……”话音未落,他的声音蓦地戛然而止,一把从黑暗中突然出现的黑色短剑,带着一丝残忍,直接切断了他的喉咙,让鲜血喷涌上了半空。旁边像疯了一样的白夫人刚刚要冲过来,就看到了这令人恐惧的一幕,整个人瞬间呆住了,紧接着,她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然后双眼翻白直接晕倒在地。更远处的地上,苏青珺也呆住了。她怔怔地看着苏墨的身子在鲜血飞溅中慢慢倒了下去,整个人面如死灰,片刻后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陆尘抓住苏墨倒下的身子,盯着他快要失神的眼睛,冷冷地道:“这是为了易昕。”说着,黑色的短剑再度掀起呼啸声,往苏墨的胸口连刺五刀,刀刀喷血,最后手起刀落,斩断头颅,弃之于地。随即他转身,向外走去,路过苏青珺身边时,脚步微缓,随即又大步去了。黑暗,终于再一次落在这个庭院里,只剩下了血色一片。※※※老马站在大门口,看着浑身是血的陆尘慢慢走了出来,看着他已经变形的,异常可怕的左手和满身血迹,忍不住叹气苦笑,涩声道:“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陆尘沉默不语,从他身边慢慢走了过去,来到了黑暗的长街上。易昕还躺在那儿,安详而平静。他在易昕的身边慢慢地跪了下来,他身上的鲜血一滴滴流着,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扭曲的恶鬼与妖魔。但是他望着易昕,眼神温和,如同少年时的天真岁月。“没事了,”他轻声对易昕说道,“该做的事,我都做完了。”易昕安静不语。老马面上露出几分不忍之色,才想上去劝说几句,突然间全身一震,猛地抬头望向远处。阔大雄伟的昆吾城,月光之下的莽莽荒野中,无数的黑影像是被那股黑暗之潮吸引而来,如幽暗的鬼影充满恨意;而昆仑山头,数不清的剑光冲天而起,灿烂若朝阳,光明而耀眼,向着这边飞驰而下,转眼之间,光影交错尽在眼前,将这昆吾城就要团团围住。月色凄凉,黑夜苍茫。老马面色惨然,对陆尘说道:“怎么办,怎么办?”陆尘站起身,看着远方城池高处与无数阴暗角落里的魑魅魍魉,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温和,一如这十年来的光阴,仿佛那最初最早的少年,原本的心意,无所畏惧。他一把推开老马,大笑着走向前,走向那漫漫长街。黑暗在他身边呼啸,月光追随着他的身影,那一抹人世间最幽深的阴影,大步地冲向前方,冲向那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披坚执锐陷阵营,男儿至死是少年!第二卷《少年游》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