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荡魂眼弄得当场出丑的刽子手,被一干面上无光的同伴一路扛着返回刑部天牢。他一路上喃喃自语:“美,美,美得极了。嘻嘻!”这大为丢脸的行径,惹得一干簪花郎脸上肌肉连连跳动,好容易才忍住了狂笑。只有江鱼心中有点担忧的看着这些没有经历过那等可怕景象的簪花郎:若是地煞殿的妖人袭击皇宫的时候,其中混了几个天欲宫的高手,岂不是一大半的禁衞都会失去战斗力么?
心中有点发愁的江鱼,刚将这一群人送回营房,就急匆匆的去找袁天罡商议对策去了。天欲宫的迷魂法门实在厉害,若是找不到应付的方法,则除非调动十万大军围攻,否则谁能奈何得了这些高来高去武力强悍却又擅长迷惑人心智的天欲宫妖人?
忙碌了一天,等得长安城已经是灯火处处了,江鱼才骑着马回到了李府。空空儿、精精儿两兄弟穿了两件看夜打更的更夫才穿的坎肩儿,正蹲在门口和几个路过的小贩胡搅蛮缠,应要用市价五成的价钱买人家卖的那些针头线脑的东西。看到江鱼骑马回来了,两个老头儿才吐吐舌头,‘噌’一声窜回了李府,却把那几个小贩给吓了一大跳。
“见鬼,这两老家伙果然是穷极无聊了,要不要叫他们现在就去闹腾一下?”江鱼好笑又好气的瞥了一眼几个小贩,摇头叹道:“袁老道说他们需要炼心后才能修习更高深的法门,怎么跑到我家来炼心啦?唔,红尘炼心,还有什么地方比青楼窑子更合适的?下次带他们去长安城里最好的窑子去坐坐,保证他们的心境修为那是‘噌噌’的往上涨啊。”
淫笑了几声,将马匹交给了门口等候的家丁,江鱼一路绕到了后堂,正好看到李林甫端着一杯茶,面前放了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的默读着。金姣姣满不安分的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左望望、右看看,就好似坐不住的猴子。
两人同时看到江鱼走了进来,不由得同时松了一口气,李林甫将那书本往身后一丢,叹道:“老二,你回来啦?这姣姣姑娘可等你好久啦。唔,大哥还有事情,哈哈,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袖子一甩,李林甫近乎落荒而逃的狂奔而走。若非金刀道场如今门下很是有一帮官宦子弟做徒弟,在朝野中也有不小的声明,李林甫怎么会屈尊亲自陪伴金姣姣?还委屈他拿着一本书在那里做样子,实在是难为了他。
金姣姣则是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江鱼直摇头:“江大人你可总算是回来啦,对着你大哥,姣姣心裏害怕哩。”
江鱼‘呵呵’一乐,大马金刀的坐在刚才李林甫的椅子上,端起李林甫的茶杯灌了一口茶,擦擦嘴角的水渍后乐道:“怎么?咱们天不怕地不怕打遍长安无敌手的金姣姣金大师姐还害怕我大哥?嘿,这两年你带着金刀道场的弟子在长安城里揍人的时候,好像谁都不怕罢?”
金姣姣眼珠子一翻,笑道:“京兆尹的人都知道我和你江大人是好友,这才不敢招惹我呢,这事情我金姣姣还是弄得明白的。”从自己的椅子后面拉出了一大包东西,金姣姣随手将那一包物事丢给了江鱼:“也不废话啦,上次你被人打成重伤,说是肋骨都断成几十截咯,我们金刀道场能在长安立足,也是多得了你和李大人的大力相助,这是我二叔、三叔叫我送来的。”
接过包裹,将那包裹撕开一条缝隙看了看,裏面是几颗大珠子、一对儿极罕见的紫珊瑚、几只玉璧、两对七彩琉璃杯等值钱的物事,然后还有一支长有七寸多,大致上已经成了人形的老山参就这么胡乱的塞在了那一堆宝贝裏面。江鱼笑了几声,将那包裹放在身边,看着金姣姣叹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呢?你们开道场得钱也不是太容易,何必送这些东西?”嘴裏说得漂亮,江鱼可没有把包裹还回去。
摆摆手,喝了一口茶,金姣姣笑道:“若是以前在洛阳,这些宝贝我们家也是送不起的。洛阳城里,我们家也收了一些王公的子弟入门,只是洛阳城如今都是一些吃自己家那点封地的破落户,也没什么钱的。如今在长安站稳了脚,几个徒弟刻意巴结我二叔他们,这群长安城里的却都是有钱的主子。这些宝贝也就是借花献佛,和我们家却没多大干系。”
歪歪鼻子,有点不忿的看了江鱼一眼,金姣姣叹道:“这些紫珊瑚之类的东西,我们家开武馆道场,又怎么敢摆出来?干脆送给江大人你们算了。这些宝贝,也只有在你们手上才能有用。”
点点头,江鱼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膝盖上笑道:“好了,这份好意我也不客气啦。金大师姐,你这次来找我江鱼,不是就巴巴的送点礼物来的罢?说吧,要咱们给你们帮点什么忙啊?咱们都是自己人,什么话都好说的。嘿嘿。”江鱼笑嘻嘻的看了金姣姣一眼,低下头,伸手探进那包裹裏面,拎出一根紫珊瑚在手上细细的把玩起来。这一对紫珊瑚长不过二尺许,却是分了九支枝桠,上面隐隐有七彩珠贝闪烁,实在是极其难得的奇珍。以江鱼的经验,这一对珊瑚若是拿去卖给那些败家子的世家子弟,没有两万贯实打实的铜钱,他江鱼是不会出手的。
看到江鱼满脸笑容的把玩珊瑚,金姣姣眼里原本的一丝犹豫和不忍被一丝鄙夷所代替。她叹息一声,看着江鱼道:“却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家二叔说了,他来长安都快两年了,还没有见过江大人哩。我们金刀道场受江大人关照有加,他想要请江大人你吃顿饭,嗯,也就这么点事。”
‘嗯’了一声,江鱼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金姣姣乐道:“我说金大师姐,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这么拘束啊?叫我江大哥就是,什么江大人,显得我和我大哥一样都开始摆谱了。虽然我江鱼如今手上也算有点小权力,却也不算什么朝廷高官,不要口口声声的把那‘大人’二字挂在嘴上嘛。我们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嘿嘿’了几声,江鱼伸了个懒腰,叹道:“至于说请客吃饭嘛,这种事情我江鱼是一定不会错过的,只是最近咱身上有重任在身,却是没那个功夫,过一个月罢。”
金姣姣眼睛一亮,随口问道:“那,江大哥最近有什么事这么忙呢?可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么?我家虽然传授的不是什么绝世武功,但是一二流的高手,随时还能抽调出百多人的。”
“啊呀,那可就太好了。”江鱼同样是眼睛一亮,眼珠子一阵乱转后,他将那珊瑚放在身边桌子上,朝着金姣姣那边倾了倾身体,笑道:“你是不知道,上次突厥可汗脑袋抽风了,居然给我们皇上来了一封国书,很是招惹得陛下不高兴,派了一批精锐人手去河西一带围剿一批突厥的马贼。”漫天的编造了一篇谎言,江鱼最后叹息道:“你不知道,那群马贼好不彪悍,其中更有很厉害的高手在,他们却是和突厥王庭勾结,有对我大唐不利的图谋的。陛下自然容不得这件事情,眼看着前面几次派出去的人损兵折将的,陛下大怒,所以已经抽调了几乎大唐最强的一批人手去追杀这群马贼,怎么说也不能在突厥人面前落了我大唐的面子啊?”
很是有点无奈的摇摇头,江鱼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金姣姣:“如今可好,我花营从最厉害的三十几个供奉一直到端茶跑腿打杂的那些最下等的簪花郎,三千多人都被派出去啦。皇宫里的供奉就留下了不到二十人保护陛下的安全。这点人手,能干什么的?咱如今是辛辛苦苦的调兵遣将,好容易凑齐了几百人来保护皇上哩。”
金姣姣的眼神有点游离不定的,听得江鱼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抱怨道:“你看,这几百人都是从十六衞以及太子东宫六率中抽调出的好手,可是在我看起来,也都是一群废物,能有几个能打能杀的?高手可都被派出去啦。如今陛下的安全很是让人担忧啊。这种时候,咱能轻松么?所以,等一个月,等那群马贼还有天欲……嗯,嗯,就是那群马贼若是被斩尽杀绝啦,咱就有空去吃吃喝喝的了。”
金姣姣叹息了一声,无奈的看着江鱼苦笑道:“如此说来,只能等一个月啦?”
无奈的摊开双手,江鱼苦笑道:“只能等一个月啦!姣姣大师姐,这消息可是要人命的,你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啊。你可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那群马贼中,有一伙极其厉害的妖人在裏面兴风作浪。可是,还有另外一帮妖人,打前年开始就在中原捣乱,却一直没有被抓住的。若是你泄了风声,他们冲进皇宫的话,陛下可就危险了。”
一番鬼话说得金姣姣面色微变,急忙道:“我怎会说出去?这种事情,我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唔,莫非,还真有人敢攻击皇宫么?”
歪着脖子很是带着一点不屑的看了金姣姣一眼,江鱼叹道:“怎么不会呢?前年我受那重伤前,张说张相公不就是在皇宫门口被人刺杀么?那天不就是有人冲进了皇宫么?虽然斩杀了他们二十几人,可是却也留下了老大的是非哩。唉,只求能应付过去这一关啦。那两伙妖人,实在都是极其厉害的人物,在他们面前,所谓的宗师级的高手,都是寻常的人物了。”
大堂内突然沉默了一阵,金姣姣有点迟疑的抬起头来:“这样说来,江大哥你如今手上的力量不足?可要我金刀道场派出高手相助么?”
“唔!”很深沉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江鱼一脸沉思的模样在那里装佯了很久,这才一脸为难的说道:“你要知道,保衞皇宫的安全,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你金刀道场要派出高手帮忙,我个人是极其欢迎的。但是,你们道场派出去的那些高手,可都要身家清白的人才行。要知道,那里可是皇宫啊,可不是其他的地方由得人胡来的。”
金姣姣急忙道:“江大哥你放心罢,这一批弟子,我们当然都要挑选门下那些出身世家或者官宦之家的好子弟哩,这是绝对不会出纰漏的。”
“世家子弟,官宦子弟!是这样么?”江鱼深深的看了金姣姣一眼,点头道:“明日给我一份名单,等我去花营查阅了他们的身家档案,再做决定罢。唔,这份差事不能白白给他们,大师姐你可明白?要知道,那一伙在长安城外潜伏的妖人,可是肯定会去皇宫抢劫某件宝贝的。嘿,若是你们道场的弟子能够擒杀几个妖人,这在皇上面前可是大大有面子的事情,平步青云,就是此时了。所以……”
金姣姣会意,心中虽然暗自骂了一声江鱼也忒贪婪了些,可是表面上还是得摆出一脸恍然的模样来:“原来如此,姣姣明白哩,那些弟子,自然会让他们以门生叩见老师的礼节,到时候登门造访的。”这意思很明显了,到时候肯定会让这群人来送贿赂的。
江鱼微微一笑,点头道:“也好,明天把名单送来,然后么,我带大师姐你去皇宫里裡外外的看一圈,看看叫你们驻守在哪里才是最合适的。唔,我还要找几个宫里的公公,着他们给你道场的这些弟子教授一点宫里的规矩,这些公公也是不能白跑一趟的,孝敬的银子,还是要的。”
金姣姣一一都答应了,只见她笑道:“这自然是好事的。若是这一次我家道场的那些弟子真的能立下一些功劳,到时候我家道场也有光呀。若他们真能有几个人被皇上亲自加封官职,我家道场以后还用犯愁什么?”
江鱼‘哈哈’大笑,连连拊掌道:“就是这个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嘛。我给你们方便,你们给我江鱼方便,大家都得方便,这才是为官之道。”
又天南地北的鬼扯了一阵,金姣姣起身告辞。江鱼送金姣姣到了大堂外,深深的看了金姣姣一眼,突然笑道:“金大师姐,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咱们可是老朋友关系啦,有什么事情,可别瞒着我江鱼呵。”
金姣姣一呆,眉目间一阵慌乱,急忙笑道:“我有什么事情瞒你的?”
很轻佻的用手搭上了金姣姣的肩膀,江鱼笑道:“果真如此?嘿嘿,金大师姐年龄不小了罢?可有意中人了?啧啧,不知道哪家子弟这么好福气,消受了金大师姐……哎哟!”
金姣姣一脚踏在了江鱼的脚趾头上,怒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去死罢!”就看她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叫道:“我明日就送名单过来,你放心罢。”
正抱着脚趾头‘嗷嗷’呼痛的江鱼突然停了下来,面色阴沉好似玄冰一样的站在那里静默了好一阵子,这才叹息道:“看来,你是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了?嘿,那,鱼爷我也只能奉陪啦。两年,当我鱼爷真的对你金刀道场就放之任之了么?金姣姣啊金姣姣,你何必和他们厮混在一起呢?原本,鱼爷我很是有兴趣让你成为我娇妻美妾中的一分子的啊。”
仰天长叹了一声,江鱼学着李林甫的样子,很有风度、很有威严的一甩袖子,背着双手昂着头大步朝后面走去。
‘咚’,他一不小心一头撞在了一根柱子上,在几个家人惊愕的眼神中,他只能是抱着鼻子,再一次的狼狈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