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找鸡蛋,刁氏这会却没敢拦着,四娘被人从河里捞上来送到家里可快没气了,她一向喜欢做好儿,要不给俩鸡蛋吃,梁氏肯定出去到村里骂。四个鸡蛋拿出来,刁氏心疼的眉毛直抽,“家里半两银子没有了,还有六十两银子巨债……”“婆婆快别说这话了!巨债又不怨我们!要不是二娘贱丫头打坏人家玉佩,能有这事儿!?还害我们四娘差点淹死!这八十两银子也没让她个贱丫头还,是家里还,是我们帮着还的!”梁氏口气很是不善。“好了,都别说了!”窦传家提高声音道。看刁氏低头擦眼泪,梁氏也不吭声,重重叹了口气,难过道,“先想办法筹钱吧!”梁氏拉着脸不善的哼了声,拿着鸡蛋到厨屋里做饭,给窦清幽炒鸡蛋。窦三郎已经帮着烧火,小炉子上煎的药他已经快煎好了。窦小郎趴在窦清幽身旁,灵动的两眼打量着她,爬到床板上,“四姐!我也摸摸你的头吧!”窦清幽看着他,没有阻拦。窦小郎在头顶摸了摸,摸到两个包,小脸变了变,“四姐我给你揉揉,很快就好了!”说着,轻轻在她头顶上揉。窦清幽心中慢慢滑过一股暖流,从她母亲去世,她已经很少能感受到这样的亲情温暖。厨房里又传来梁氏嚷骂的声音,刁氏要给窦二娘也吃鸡蛋,梁氏不让吃,“又不是她被推到河里差点淹死!还打坏人家的玉佩,回来装模作样用绳子吊一回,还想吃好的补!?不看自己都快肥成猪了!不看几十两银子欠债还不上啊!”“二娘身子不好,就吃一个……”刁氏哭着道。窦二娘经常身子不好,大多时候都是在农忙的时候,或者干活儿的时候。“骗鬼去!我们四娘才是真的身子不好!她好吃好喝养了一身膘!”梁氏之前就极为看不惯刁氏和窦占奎都宠着窦二娘,动不动就打骂她的三个娃儿。现在发生了欠债的事,就更厌烦恨怒了。“你少说两句,吃就吃一个吧!二娘身子骨弱。”窦传家无奈的声音。梁氏又骂骂咧咧了一堆,刁氏还是给窦二娘炖了个鸡蛋。饭做好,窦三郎也把药煎好了,倒出来一碗黑乎乎的晾着,先吃饭。梁氏把炒鸡蛋直接都铲到碗里,用大碗装了一碗玉米高粱面窝窝,又加半碗炒白菜,几棵小葱。窦三郎和窦小郎端了玉米糁糊糊来。她又不打算去堂屋吃饭了。这样的事以前梁氏就经常干,村里也经常有梁氏做个好吃的,就把好的挑出来,端到西厢房里娘几个吃独食的闲言碎语。窦清幽看了眼梁氏的脸色,听话的坐起来吃饭。要说梁氏还有一个不讨喜的地方,就是好吃嘴。不过炒了一碗鸡蛋她也没心思吃了,“六十两银子,不吃不喝,也得还十年!”窦清幽听她叹气,就道,“用不了。等过几天我就去姥姥家,跟姥爷学酿酒。”她爹酿酒卖几个钱,梁氏哪能不知道个大概,“不说好卖不好卖,就是常年不停的有酒出,也卖不几个钱。”梁贵酿的是洺流子酒,乡村土家的自酿粮食酒,卖的也都是十里八村的百姓,很是便宜。“等种完了棉花,我就跟爹一块去给人做工干活儿!”窦三郎稚嫩的脸上带着坚毅。他一定要挣到钱!不光为了还这个债,三年后,杜启轩肯定还打妹妹的主意。“我也去!我一天挣五文钱,一百天就一吊钱了!”窦小郎也忙道。窦清幽看看俩人,一个十三,一个不到八岁。摇摇头,“种完了棉花商量一下,看做个啥生意。”真要来钱快,还是得做生意,给别人干,是啥时候都发不了家的!“能做啥生意,也只有跟你姥爷一块酿酒了!哦,你大妗子娘家还会生豆芽,让她也交给咱!”梁氏说起大嫂娘家会的营生,要的理所当然。窦清幽嘴角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她这样的性子在婆家不讨喜,在娘家也绝对是招人厌的。今儿个梁家三妯娌跟着一块来了,却没帮着说两句话就能看出。窦三郎也觉的有些不太好,不过没说啥,给窦清幽夹菜吃饭,“等会还得喝药呢!”吃了饭,药也晾差不多了,窦清幽闻着那个味儿,就皱起小脸,闭上眼一口全喝完。又赶紧漱了几遍口,才压下那股子草药味儿。“抓药谁拿的钱?”梁氏突然问。窦三郎回道,“和诊费都欠着呢!说是明天再送去不晚。”梁氏脸色就阴了下来,出门去找刁氏要诊费药钱。窦清幽听她叨叨着拿了一串钱出来,脑子有些昏沉,就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四娘是和窦二娘一个屋住着的,梁氏直接把她抱进了自己和窦传家的屋。都拾掇好,喂了猪,窦传家又在堂屋跟窦占奎刁氏商量了半天,才回屋来睡觉。油灯照着四闺女苍白的小脸,他叹了口气,摸摸她的额头,把被子拉好,他睡旁边门板上。床窄,不够挤三个人。次一天,窦清幽是被一阵阵悦耳的鸟鸣声给叫醒的,窦传家和梁氏都已经不在屋里了,外面传来猪哼哼鸡咯咯还有锅铲子炒菜的声音。拿过旁边的衣裳起来穿上。因为梁氏也是个强横,会抢会要,所以窦清幽的衣裳没有打补丁,粉红碎花斜襟褂子,下面深红色裤子,倒是没有裙子累赘,穿起来很利落。昨儿个没有好好看,她出来打量,老窦家的屋子因为刚建不久,也才住了十多年,所以还看得过去。搬石块半青砖的四间堂屋,盖的青瓦,窦占奎和刁氏住在东间,东次间住着窦大郎,平常锁着门。窦传家和梁氏住的西间。西厢房也一样,两间给窦二娘和窦四娘住一间,窦三郎和窦小郎住一间。东厢是厨房和杂物间。靠着杂物间是猪圈和鸡窝,对面是板车棚子。院子不算小,也挺规整。出了院子,东厢房后面还围了一块小菜园子,已经撒上了菜种子,有青芽长出来了。放眼整个清水湾村,都是差不多的青砖房和土坯房,青山环绕,清水溪正弯过村子。晨雾还没散去,一阵阵的清新泥土芳香夹杂着春的凉意吹来。窦清幽看着路上赶来的三个人,目光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