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身量中等,约五十岁上下,身穿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慈眉善目,却又不失端庄威严。
此人正是忠烈侯府的老夫人罗氏。
刚才,意外望见从盒子里掉出来那块鎏金玉佩时,罗氏就觉得心脏呯呯的加速乱跳。
那块鎏金玉佩,别人未必知道它的来由。
但是,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而且,只凭一眼,她就能断定;那块鎏金玉佩,绝对就是她记忆中那一块,绝对不会有错。
因为那块鎏金玉佩,无论是从玉佩的材质来说,还是从其中的雕琢手艺来比较;自从那块鎏金玉佩出世到迄今为止,都是独一无二唯一的一块。
当初,那块玉佩是那个孩子的亲娘一点一滴雕琢而成的。
至于那块看似田黄玉的原石,记得当初她曾问过那个儿媳,她的儿媳当时既没承认就是顶级玉石中的田黄玉;也没有否认,那就不是。
但罗氏心里隐隐觉得,那只怕是比田黄玉更珍稀的存在。
说不定,也是这世上唯一的一块存在。
所以当时她儿媳才会那般模棱两可的态度。
种种回忆掠过心头,罗氏已经压制不住心头激动。
直到那穿着一袭流光锦的少女缓缓转过身,她终于看清了少女的容貌。
“你、你是不是……?”罗氏震惊激动,且难过得含泪哽咽,调不成调,连一句话也断断续续说不完整。
像,不是百分百想像。
但是,眼前这少女的容貌,至少与她那苦命的儿媳有六七成相似。
几乎一刹那,在看清凤明曦容貌的眨眼功夫,罗氏就从心底里认定了凤明曦是自己的嫡亲孙女。
凤明曦看着这端庄威严又慈爱激动的老妇人,心里哪里还猜不出对方身份。
这老妇人看她的眼神激动到发光,她看这老妇人,心里也同时莫名产生一种亲切与亲近感。
这大概就是血脉亲缘的奇妙之处吧。
凤明曦早就知道自己身世,她此时自然不会激动。
她也没有趁机离开,而是走近老妇人身旁,眉眼弯弯地笑了笑,轻声劝道:“老夫人,你别激动;有什么话,待你平静下来再慢慢说不迟。上了年纪,情绪激动的话对身体不好。”
“姑娘,”罗氏近乎贪婪地盯着少女上下一遍一遍地打量,还突然主动地伸手捉住凤明曦手臂,“我见你颇为投缘,姑娘不如陪我到附近的茶楼坐一坐,如何?”
嘴上是询问凤明曦意见,可她捉住凤明曦手臂那力度却下意识加大了两分。
给人的感觉,就是生怕凤明曦转眼会从她身边溜走一样。
凤明曦有些迟疑地垂着眼眸:“这……”
她迟疑是真迟疑,心里还在惦记着要去参加旁边的晒书节呢。
至于老夫人罗氏,她心里已经决定会拿回她忠烈侯府嫡出大小姐身份,自然迟早会回忠烈侯府;以后也多的是机会与自己这位亲祖母喝茶。
但今日的晒书节一旦错过,也不知下一次举办会是什么时候,她还有没有机会参加。
罗氏看见她犹豫,心头就着急;一着急,连平常已经深入骨子的优雅端庄教养等等,全都在这一刹抛到一边去。
“姑娘,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向你请教。”
她说罢,眼巴巴看着凤明曦;那模样就跟平常想要得到什么东西而向凤明曦撒娇的软萌小包子晓晓。
凤明曦撞上她急切的目光,想起晓晓,心肠立时便无原则地软了软。
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
其实,她不点头也不行。罗氏捉她手臂,又紧了几分。
除非她用蛮力去挣,不然她根本不可能挣脱罗氏的“魔爪”。
虽然答应与罗氏去附近的茶楼坐一坐,凤明曦心里还牵挂着晒书节,当即一转念,又补充一句:“不过,我不能坐太久啊。”
罗氏听闻她答应,就已经喜上眉梢了。至于她后面说什么,罗氏已经选择性忽略了。
“那我们这就走?”罗氏拖着凤明曦手臂,完全无视在场的人还有她儿媳与孙女,直接就要走人。
眼看她们亲密挽手相偕离去,震惊到完全不会反应的凤映容终于迟钝地回过神来。
她着急地追过去,气愤地告状:“祖母,她就是个……”
“闭嘴!”对待凤明曦的温和慈爱,落到凤映容那里,就是严厉加无比恼怒,“还嫌在外面不够丢人现眼吗?”
罗氏瞪了眼慢一步追过来的儿媳严氏,眉头轻轻拧起,落在严氏身上的目光与语气一样严厉:“你身为长辈,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叫规行矩步?”
“她年轻不懂事,你也年轻不懂事?”
这话搁在已经成为多年侯夫人的严氏来说,不可谓不重。
严氏脸色白了白,又在她凝若实质的锋利冷厉目光中,渐渐转为灰沉青黑。
凤明曦站在罗氏身边,噙着一抹戏谑的浅笑,看戏般气定神闲地欣赏着她的窘态。
严氏无意瞥见她意味深长的神情,心里一激灵,突然急躁起来。
“老夫人,”她咬了咬牙,想着不如趁如今情况未明,先摆凤明曦一道,在罗氏面前上上眼药,“你身边的姑娘,她就是个专门招摇撞骗的骗子。”
“我和映容以前已经见过她多次,还在她手上吃过几次亏。”
“你千万别一时心软被她蒙骗了。”
今日罗氏既然无意撞见凤明曦,如今只怕已经疑心起这丫头的身份了。
如果罗氏信了她的话,自然万事大吉。就算没有全信也不要紧;只要罗氏心存疑惑,事后就一定会求证。
她到时自然有办法让罗氏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总之,就算将来那丫头会返回忠烈侯府,她也不能让罗氏对那丫头留下什么好印象。
罗氏一听这话,落向严氏脸上的目光刹那锋利得跟刀子似的。
“她是骗子?你们还早就认识她?还在她手里吃过几次亏?”
也就是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严氏母女俩不知给眼前这姑娘使了多少绊子。
罗氏一想到这姑娘极可能是自己那早逝的大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这心就难受得一抽一抽的。
严氏这母女俩还早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害过这姑娘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