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老夫人打量她一眼,浮沉不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又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接着道:“有她在清晖苑帮忙,你肯定能轻松许多。”
这个帮忙,可就不只是杂务上面的帮忙了。
还顺便帮着分享一下她的丈夫南宫无殇,才是南宫老夫人这句话的重点与主题。
她相信,凤明曦能明白她的暗示。
“要是换个不知底细的人进去,到时你不知还要多费心呢。”南宫老夫人倒不怕她拒绝,就算凤明曦拒绝,这事她也不会答应。
“多谢祖母如此厚爱为我着想。”凤明曦默了默,才嫣然一笑,“不过有件事,祖母大概没有弄清楚。”
“无殇姓南宫,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八人大轿娶回来的妻,我的名字才会冠上他的姓。”
倘若一定要塞别的女人到他身边,他就不配为她的夫;自然更不配在她名字前冠他的姓。
这话,她说得云淡风轻;她甚至嫣然含笑,像特意哄着长辈高兴的乖巧小辈一样。
懂事、顺从、讨喜。
然而细品她刚才说的话,无论是南宫老夫人还是展惜,心头都不由自主漫过一阵阵凉意。
这姑娘,看着软和可人;脾气竟是如此刚烈不折吗?
丝毫没有容人之量,妒忌心重到完全不加掩饰;就这样直接直白摊在他们面前。
她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就完全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与后果?
她是不是忘了,现在在她面前的,是她的长辈?
竟然如此霸道蛮横?
“明烟这名字挺好的。”凤明曦仿佛没看见两个女人震惊的嘴脸,仍旧言笑晏晏,像个乖巧小辈一样,甜甜地笑着说道:“明烟姑娘也很好,像她这样忠心为主的人,实在少有。”
“我可不敢夺祖母的心头好。”凤明曦笑眯眯,一句接一句,完全不给上面两个女人开口的机会,“就让她留在福瑞堂,替我和无殇好好孝顺祖母吧。”
“祖母应该没有其他事了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南宫老夫人心里一沉,既然话已开了头,不如索性一次说清楚;这一想,立即出声叫住她,“明曦,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是,你身为正妻,理应以自己夫君为重;更应该知道,子嗣兴旺对一个家族是多么重要。”
南宫老夫人苦口婆心,一边暗含威胁一边安慰给她吃定心丸:“放心吧,不管怎么样;将来也没有人能越得过你去,你又何必斤斤计较,落个妒妇之名。反正那也是迟早的事,你何不干脆些大度些。”
“祖母!”凤明曦敛了笑意,十分认真地看着南宫老夫人,“你也是女人,也许祖母未必会对我的想法感同身受。不过,想必祖母一定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话。”
“我不在意别人说我是妒妇。”凤明曦语气轻淡,她语气不急不慢,却透着一种不由别人质疑的气势,平静地讲述她内心感受,“至于子嗣兴旺家族繁盛,我想暂时来说,我还没有不能生育这样的烦恼。”
她儿子墨墨都五岁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她以后真不能生又如何;难道墨墨不是南宫无殇的骨肉?
“再者,府里叔伯兄弟众多,我看南宫家的子嗣繁盛得很。”
“其实,最重要一点,我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丈夫。不管是侍妾还是通房,也不管将来的时限是多久,不管祖母看中的是明烟雨烟还是阿红阿紫等等姑娘,我都不会同意这件事。”
“祖母与其在我们刚大婚就操心这些无谓的事,还不如放宽心享享清福。”
“当然,如果祖母能说服无殇,让他亲自同意将明烟姑娘收进房中;屇时,那我就无话可说了。”真到那地步,这国公府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倘若祖母做不到这事,我恳请祖母以后还是别操这份闲心。”
“要嫡子,我们已经有墨墨。将来需要嫡子继承爵位的话,我相信墨墨一定能跟他父亲一样出色。”
国公府又没有金矿,也没有皇位要继承;需要南宫无殇做种马一样,广播种多生子吗?
明明她自己也是女人,明明当初她也跟别人一样心里不痛快;临到了别人,就能选择性遗忘那份深刻的痛苦了?
还是说,老夫人跟某些心理扭曲的人一样,希望自己年轻时吃过的苦受过的罪,要在小一辈女性身上找补回来,才能心理平衡?
无论是南宫老夫人还是展惜,都被她这番坦言给震惊得不轻。
这可不是一般的善妒,简直霸道到极点,还明明白白宣告出来;她就是要一直霸占夫君,绝不容许别的女人靠近。
这件事,应该有无数女人曾偷偷在心里想过;但敢坦坦荡荡理直气壮昭告世人,目前却只得凤明曦一个。
她心里不痛快,绝对不会忍着憋着。
南宫老夫人忽然有些理解凤明曦为何会直接将清晖苑原本所有下人都撵出去了。
如此霸道刚烈的脾性,怎会容忍下人欺侮到她头上。
别人有所依仗就敢对她嚣张?
她一句废话也不屑与别人多说,直接用最狠那一招,就全部解决后患,换个清静。
南宫老夫人脸色不停变幻,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真张了嘴;又觉得不知该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呢?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
凤明曦看似明媚柔软,却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
而且,刚刚凤明曦已经把所有可能的路都堵死了。
她还能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南宫老夫人忽然觉得心里凉凉的,憋闷又心塞;仿佛还有股无法宣泄的郁气在快速地沉积着。
“祖母没什么话要说了吧?那我先回去了。”
凤明曦才懒得揣摩她们什么心理反应,她微微一笑,朝上面两位长辈略略颔首致意,算是告辞;然后,完全不给两位长辈反应的时间,直接转身,干脆走人。
待南宫老夫人反应过来,她早就走得不见人影了。
“母亲,”展惜觑见老夫人眼底闪烁的复杂神色,眸中划过一缕奇异的光芒;她睫毛轻轻颤了颤,说话的声音仍旧那么温柔动听,“明曦的脾气看起来是烈了些,这也许跟她从小吃的苦头较多,也跟她在外面长大有关。”
“明烟那件事,不如暂时就算了吧。”
“说到底他们才新婚,倘若闹得太僵,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明烟这名字,好听是好听;可惜呀……”确实是犯了忌讳。
展惜轻叹一声,虽然没再多说一个字;但她神色淡淡的面容,却隐隐流露出的惋惜之情。
南宫老夫人原本也在考虑着犹豫着,给南宫无殇塞通房送侍妾之类的事,是不是暂时先搁置。
但听了展惜这番话,她心里的犹豫反而刹那尽去了。
面色肃了肃,她的语气陡然间转变凌厉不少:“她小时候吃过那么多苦,我心里也怜惜她;但是,一码归一码。事关国公府未来,这事我万万不能依她。”
展惜还欲再劝:“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