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郅钧守得是东城门,昨日他们入城为了快一些入城也走的是东城门,而绕路的李将军走了西城门,晚了一刻赶到。
就这么晚了一刻,他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愤怒冲出城门的百姓,和两个身上背着重重包袱的男人。
大抵是挣扎间被扯掉的,其中一个男子的光头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惹眼。
他来的不早却来的甚巧,正巧见到了那两个背着重重包袱的男人被愤怒的百姓逼到绕城而过的溪流边,而后便见那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跳入了溪流中。
这一跳仿佛滚水四溅一般炸开了锅,百姓惊呼连连,接着下一幕所见的场景真是让他这么个从战场里滚打过的男儿都吓坏了。
“百姓惶惶,”明明已经入冬了,说起当时的情形还是叫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道,“溪流中有不起眼的事物向他二人靠近,我等先前还以为是浮于溪流中的枯木,百姓却惊呼着妖怪……”
“什么妖怪?”乔苒皱了皱眉,察觉到裴卿卿拉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一些,便抬手将她抱到了怀里。
果然,再胆大的孩子还是怕“妖怪吃人”故事的。
“《山海经》中有云一怪名虎蛟,鱼身蛇尾。”张解开口道,清亮的声音仿佛消去了不少众人的不安。
还簇拥着未散开的百姓连连点头,道:“是,是蛟,先前元丰大师……我呸!”提起那两个,开口的百姓便忍不住咒骂了一声,怒道,“那两个骗子还说是蛟神发怒,让我等投牲畜献祭,没事莫要靠近这地方!”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畅快:“真是老天有眼,叫那两个骗子自己喂了蛟神。”
“不是妖怪。”张解叹了口气,面对口中嚷嚷着这些的百姓看了眼身旁也露出些许后怕之色的裴卿卿,道,“是鳄鱼。”
“此溪流是活溪,此地与潮州不远,此溪正是潮州鳄溪的分支,如今入冬,常有鳄鱼游至此处过冬。”他说着忍不住瞟了眼平静的溪面,道,“大抵是自忖是凫水的好手,想着百姓不敢追过来,便想跳溪逃生,只是……”
只是谁也没想到原本过冬不动的鳄鱼会突然醒过来,而后见了送到嘴边的“点心”,自然毫不客气的饱餐了一顿。
李将军的话也印证了这些事情:“那两个瞧着是会凫水的,只是身上背着重物,行动迟缓,而后我等瞧着那鳄鱼追过去就把那两个……”
一口下去,血流成河。
亲眼目睹了一通鳄鱼生吞活人的场景,他连同手下不少亲眼望到这一幕的将士都遍体生寒,这一幕真正能叫人终生难忘了。
待到回过神来面对的便是惊慌失措喊叫的百姓,还有人跪地感谢蛟神开眼什么的云云,他看的头昏脑涨,人还没从鳄鱼吃人的场景中完全抽离出来便让人上前安抚住这些乱跑的百姓,唯恐他们再跑到溪边感谢蛟神云云的被拖入水中。
他书读的不算多,却也知道鳄鱼这玩意儿可不止能呆水里,高兴了也能上岸的。这要是一上岸,粗粗一眼扫去,这里站了多少人,那是真要出事的。
乔苒深吸了一口气,对鳄鱼的认知,在她那个时空也是及早的,唐代诗人韩愈被贬途径潮州时就遇到过鳄潮,而后写了一篇《祭鳄文》,所以大楚百姓能知晓鳄鱼也不稀奇。
古通县百姓被骗,说到底还是王春林为官时停了府学,以愚昧教化百姓的缘故。
喂了鳄鱼……倒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乔苒看了眼落在溪边不远处的一尊金菩萨,走过去捡了起来,大抵是先前混乱挣扎中掉下的。
嗯……老天有眼,乔苒失笑着将东西交给李将军,道:“剩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古通县的事情上禀朝廷,自有朝廷的人下来接手。
只可惜,王春林逃了。
……
一天一夜没有好好睡,回到驿站之后,乔苒便栽倒在了床上,待再次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裴卿卿也揉了揉眼睛,才从好觉中醒来。
这一睡,觉补足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洗漱完毕,正准备出门寻些吃食,没想到有人已经端着吃食出现在门口了。
菌菇鸡汤,红烧肉、腊肉竹笋、清蒸鱼,乔苒只匆匆一扫,便看到了这些菜式。早上吃这些……乔苒皱了皱眉,而那个端着吃食的驿臣已经笑着将东西放到桌上了:“先前端来这些与大人吃,瞧着大人挺喜欢的,这次便多做了一些。”
乔苒看着自己爬起来的裴卿卿,嗯了一声。罢了,孩子长身体,多吃一点也是应该的。
谷口驿站还是那个谷口驿站,只是杂役变了,驿臣却没有变。端吃食的还是上一次递条子的那一个,只是比起先前带着不安讨好的笑容,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不少包袱,那驿臣说着松了口气,感慨道:“总算是将这些麻烦解决了,也叫我等放心了。”
王春林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传扬开,因着县衙里那些百姓亲眼见到的尸体,和那两个众目睽睽之下葬身鱼腹的大师和道长,百姓便想当然的以为王春林也死了。
如此一想,醒悟过来的百姓自然奔走相告,兴奋不已。
而死去的官差以及王春林等人的身份被扒开更是惹来一顿咒骂。
总之,除了即将上任的接手这个烂摊子的新任古通县令之外,众人对这个结局也算皆大欢喜了。
至于王春林的事情,也要交由新任的县令来拿捏了。不过,也未必。早上并不喜食太油腻的乔苒只小口小口喝着汤,看着大快朵颐的裴卿卿出神:陛下志在拔去山西路这颗毒瘤,王春林若是真同山西路有关,想来,总能见到的。
歇了一晚,养精蓄锐之后,自然该出发了。驿站的驿臣替他们喂饱了马,又备足了马草、水和干粮等事物,而后才将他们送了出去。
“是糖饼。”裴卿卿咬了一口手里巴掌大的饼得意的将身边满满一包袱的糖饼打开给乔苒看,而后小大人似的卖起了关子,“你猜是谁给我的?”
乔苒看的一阵失笑,捏了捏鼻子,指了指她腰间鼓鼓的酥糖,道:“不是嫌人家的糖太甜了吗?”
“聊胜于无嘛!”裴卿卿说着拍了拍腰间的酥糖,叹了口气道,“路上就不讲究这个了。”
乔苒哈哈一笑,看向窗外,笑容渐渐敛去,她看着路边延绵愈发陡峭的山脉,开口道:“待到了山西路,你就可以讲究了。”
过了谷口驿站,离山西路就很近了,启程时,她看到白郅钧放了信鸽,想来周世林此时已经收到他们要到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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