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明确指向的物证,他几乎可以被视作重要嫌犯了。
一般嫌犯与有明确指向的重要嫌犯是不同的。此时,他不会再有沉默的机会了,而是必须开口,不然便是上刑也要被逼着开口的。
“你自说你的弩箭机括丢了,却又在案发地不远处找到了与你一样的弩箭机括,如此证据之下,你还不想说?”甄仕远不急不缓的捻须看着他。
那姓乔的丫头说的不错,将证据推到犯人面前,让人哑口无言,乖乖说出真话真是一件令人畅快的事情。
如薛怀这等人,还没有上刑的必要。
“或者,”甄仕远拉长语调看他,“你要如何证明这只用来杀人的弩箭机括不是你的?”
薛怀双唇颤了颤。
“还有,既然你早得了小厮坤至的通知,又为什么不立时上徐家报信?”甄仕远并不准备放过他给他喘息的机会,他道,“今儿我大理寺刑讯的官差不在,是以本官不准备对你用刑,你若是不说,本官便将你交给刑部了,想来刑部很乐意代劳的。”
反正,最近各部衙门都闲得很,他们大理寺还有个远在山西路的操心他们太闲,送个案子过来,一般衙门是没有这样的下属的。
对付熟知大楚律法与刑法的,就不用吓或者骗了,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明白人自知其中的严重性,自然会乖乖交待的。
甄仕远抬手打了个哈欠,便听薛怀颤着声音开口了。
“我……我说。”他道。
他说。
这就对了嘛!
甄仕远点了点头,让人将薛怀带去刑讯的牢室,若犯人都肯好好配合,他大理寺的工作当真能轻松不少了。。
待到薛怀被带进来,甄仕远敲了敲桌子,看着被绑在木架上的薛怀出声了:“薛怀,坤至是你杀的吗?”
问讯,总要一开始先问个主题。
杀人案这种案子的主题自然就是人是不是他杀的了。
“不是。”薛怀摇了摇头,而后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唇,半晌之后,才出声道,“不过,我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
甄仕远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说吧!”
薛怀看了他片刻,垂下了眸子:“我先前说的都没错,只是有些事没有说。去而复返是真的,我擅用的文房四宝落在了骊山,眼瞧着天色还早还来得及一个来回,便让我的小厮跟我又走了一趟。只是,去的时候,带上了国子监的弩箭机括。”
带弩箭机括这种东西上山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观赏的。
被人这么当众取笑一番,起了歹念也是正常的,人有时候一冲动,往往便会做出一些恶事来。
“我原本带上山,是想趁着天黑看不真切,偷偷的在暗处给当众嘲笑我的虞是欢来一箭,”薛怀道,“当然,我并不准备杀了他,也没准备射杀在要害之处,只想着让他腿脚处挨一记吃个教训什么的。”
这话……甄仕远抬了抬眼,他当然不会不信,却也不会全信。
“就算你想让他腿脚受伤,可天黑看不真切,你又怎能保证没有射杀错人?又或者就巧巧的射在腿脚处,没有射入要害?”甄仕远问道。
薛怀脸色惨白,颤着唇:“面子这种事……气急之下委实大过天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当然,带弩箭机括上山这件事之后,他也是后悔的。
“我上山之后,他们却已在阙楼那里,原地一个不剩了。”薛怀道,“急着上山却扑了个空,我当时气急之下,便一通乱射,结果听到有人‘哎哟’了一声,吓了一跳,便连忙停了手。”
再冲动愤怒之下,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书生,没有杀过人,听到人喊,便本能的停了手。
“那人从雪地里跳出来,我认出这就是白日那个让我间接丢面子的坤至,自然没个好脸。”薛怀说着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手里拿了我乱射在周围的几只箭,笑嘻嘻道让我帮忙做件事,否则就说我用弩箭伤人,送我去官府。”
甄仕远听的一阵蹙眉:“坤至要你做什么事?”
薛怀抬眼望来,脸色一瞬变得惨白。
“他要我明日白天带话到徐府说联桥断了,让徐府的人找人帮忙修桥。”
什么?甄仕远听的脸色微变,人也不自觉的坐直了,多年的审案经验却让他敏锐的抓住了几个关键点:白日,去徐府,说桥断了。
这……这不就是薛怀之后做的事吗?
如果说薛怀所言不虚,他还当真做到了坤至让他做的事。
“我当时听的一阵愤怒,他惹我在先,又用此事要挟我。”薛怀说着,抿了抿唇,垂眸道,“我不能让他报官,本就不是薛家嫡系的子弟,只是个过继来的,若当真报了官,我定然要离开国子监的。”
这一点……甄仕远点了点头,昨日问过薛女官之后,足可见薛怀在薛家的处境并不算好。一旦惹了事……啧啧啧。
那边说到这里的薛怀忽地深吸了一口气,对接下来即将说道的事,神情也变得微妙了起来:“我又气又怒,本能的看了眼联桥那里,见桥还是好端端的没有断,他又是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便笃定他借主子的身份作弄欺辱我,气急之下转头便走了。”
这是他去而复返的第一次上山,显然,这不是结束,否则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他应当是过后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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