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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张、姚二人被挑中有这样一番经历是一早便有所预兆的。
张夫人柔和的眉眼间不自觉的敛了几分怒气:她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只知道她夫妻二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平生也不曾害过人,凭什么,莫名其妙的他夫妻要遇到这一茬事。
如果是意外,她也无甚可说的,可事实上并不是。这三年,她一边要照顾朗儿,一边也在暗中查着三年前的事,可恨她一个寻常的妇道人家,为了查出当年的真相翻书阅典,硬生生的将自己一个寻常妇人磨得对大楚律法典籍皆有涉猎。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的涉猎也算有了用场。
张夫人看向一旁惊恐不安的彩娘,神情复杂。一方面,这个女子是横亘在她心头的一根刺,没有这个女子之前,她夫妻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恩爱夫妻,可说从相识到相爱再到相知,她夫妻间没有任何矛盾。
这个女子的突然出现却打破了她二人的过往,破镜重圆终究还是有裂痕的。
可另一方面这个女子却并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若说比拟的话,这女子只是幕后黑手手中的刀,伤了人,就算能怪刀子太过锋利,可这一切最该追责的不是刀子,而是执刀的人。
道理她都懂,也明白不是夫君的错,可有时候还是终究忍不住生出几分怨气来的。
所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她绝对不想放过。
彩娘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慌忙捂住自己的脸蹲了下来,看她恨不能将脑袋藏起来的鹌鹑样,甄仕远蹙了蹙眉,没有问彩娘,而是看向张明,道:“她怎么回事?”
张明叹了口气,道:“就是这个样子,她时常会这样夜半尖叫,惶惶害怕不安。”
姚晃同情的看了眼张明:这身边有个人大晚上的乱叫,这换谁睡得着。
张明抿了抿唇:具体怎么样他无从知晓,只能从彩娘偶尔断断续续的梦话中推断她应当看到过什么刑罚的场面,正因为看到过,对刑罚恐惧到了骨子里,是以方才夫人一搬出刑部衙门,彩娘便什么都招了。
至于彩娘知道多少,张明以为知道的未必多,毕竟这三年间他一直在观察这个彩娘,并未见她同外头的人有过接触。
这样尖叫也不是个事,甄仕远咳了一声,正准备开口发问,却听那厢的张夫人开口了。她似是有些迟疑:“你……从一个勉强维持生计的寻常妇人摇身一变成了薄有资产的寡居妇人,我夫君这三年间却从未看到过与你有什么过往的故人前来相认,这是为什么?”
从勉强维持生计的寻常妇人一夜之间有了宅地下人,这等突然“翻身”的遭遇,过往四邻街坊却从未上门拜访过,这有些不大寻常。
人活着,很少有人能同周围的人和事没有任何交集的。
张夫人有些怀疑,对于彩娘,她没有办法做到理智以待,总是忍不住以更苛刻的目光去看待彩娘,所以每一点古怪指出都格外重视。
“死了!”正埋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彩娘忽地颤颤的惊叫了一声,而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他们死了,我看到他们都死了,死了,死了……”
四邻街坊都死了?甄仕远心中一骇,此时从彩娘口中说出的话委实叫人不得不想,而且越想越是令人生出了几分细思极恐的味道。若这些人都死了,且他们的死与此事有关的话,那彩娘看到的这些人的死难道与刑罚有关?
若是刑罚,且是私刑的话,那滥用私刑,胡乱杀人,这些人按大楚律法死上百次千次都足够了。若不是私刑,是真正的刑狱之罚的话,那更不得了了,甄仕远心中骇然,额前忍不住冒出了一阵冷汗。
“他们断骨头、夹手指……”正这般想着,彩娘已经开口嚷嚷了起来,一开口便让人脸色大变,不过很快便从她的嚷嚷中品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味:所以彩娘之所以没有过往是因为过往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并且不知什么原因,彩娘似乎也目睹到了那一幕,自此每每夜半都会被噩梦惊醒?
“你在何处看到的刑罚?”甄仕远打断了嚷嚷开来的彩娘,道,“什么地方?”
唯恐夜长梦多,如此重要的消息可拖不得。
彩娘摇了摇头,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一声一声的不断发出短促的尖叫声,口中嚷嚷着“断骨头”“夹手指”,一声一声重复着,似乎全然忘了别的话,只是来回说着这几句话。
甄仕远有些不甘,忍不住拔高了嗓子再问了一遍,可彩娘仿佛魔怔了一般,只是不住的摇头,重复着那几句话,目光涣散而茫然,瞳孔中仿佛没有焦点一般。
这幅样子看的甄仕远心中一跳,唯恐彩娘如此重要的人证发生什么问题,只能令人将她打晕了带了下去。
据张明说,这个彩娘已经如此夜半惊梦偶尔精神恍惚了三年之久了,很难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这等时候,他也不敢将人逼得太狠,万一真疯了,那就不妙了。
彩娘暂时是问不得了,将闲杂人等一并带出去看管起来之后,甄仕远看着此时还在屋中的张明、张夫人以及姚晃三人。
顿了顿,甄仕远率先开口道:“失忆之后的事情暂且先放一放,现在且说说失忆前的事。”
他没有忘记张夫人先前说的话,她道“她夫君失踪之事委实太过蹊跷”,看来此事失踪前就已有迹可循了。
关于这一点,他也委实好奇的很:不管张明还是姚晃又或者彩娘看起来都只是寻常人,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既然如此,他三人又为什么会被选中,布局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关于这一点,他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平心而论,这个局委实十分复杂,直至如今,他都不知道背后的布局者在谋划什么。
事情起源于三年前的端午龙舟节上那次木塔坍塌的意外事故,当然或许真相可能起源更早,但此时他们无从知晓,端午龙舟节的那次意外是此时唯一有迹可循的事情。
“夫君失踪之后,我想了好些事情。”张夫人说话的声音依旧温柔,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听出了几分伤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