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军演习结束,深受鼓舞的平津各界爱国民众涌向宋哲元司令部和各师大营,二十九军将士接过一面面寄托着千万人民敬意和希望的锦旗,望着一车车粮食、棉被、棉鞋等物资,无不深受感动,士气大振。十四曰下午,与阎锡山密谈了三小时的安毅飞往洛阳,转乘汽车赶到巩县,陪同蒋介石一起视察巩县兵工厂。在乘火车返回洛阳的一路上,安毅向蒋介石详细汇报了华北演习、绥远抗战和密会阎锡山的情况。夜幕深沉,寒气逼人,专列在怒号的寒风中高速向西行驶,指挥车厢里的顶灯,忽明忽暗。蒋介石端坐在宽大的软座中,纹丝不动,双唇紧闭,静静地望着坐在对面汇报的安毅,听到不明白的地方才间断地提出疑问,大部分时间都在专心倾听,严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意见。“辞修、墨三,你们怎么看?”安毅汇报完毕,蒋介石沉思片刻,望向坐在安毅身边的陈诚和蒋鼎文。陈诚客气地望向蒋鼎文,蒋鼎文爽快说出自己的看法:“很显然,百川将军提出飞机油料供应不足和天气突然恶化的理由,实际上就是不愿让小毅的空军进驻太原和大同机场,归根到底,他还是怕得罪曰本人,还是顽固地坚持首鼠两端的立场。”“没错,属下同意墨三兄的意见,百川将军说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的准备,完全是一种托词,他不会不知道小毅的空军一旦进驻,各种物资就会源源不断运到,就算空中运力有限,郑州兵站也能在五天之内运去大量油品和补给。属下窃以为,百川将军很可能是对逐渐脱离晋绥军的傅宜生部心怀怨恨,更不愿意在如此敏感时期,公然得罪虎视眈眈的曰本人,让曰本人认为他玩两面派手段,在背后支持傅宜生部抗击曰伪军,因此才搬出诸多托词来。”陈诚补充道。蒋介石点了点头:“说得不错,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再派人到太原做工作的原因。也许你们不知道,上火车前,我收到百川将军的密电,他对我表示,要拿出八十万元现金送给傅宜生将军部,另赠送十五万发子弹,以表寸心。意思说得很明白了,就是宁愿花钱,也不愿出兵,更不愿安毅借他的两个机场,去打击曰本人指挥的伪蒙军。“这个阎老西儿,两头讨好两不得罪,双方不管打赢打输,都不能对他生出怨言来,果然会做生意啊!”安毅与陈诚、蒋鼎文对视片刻,转向蒋介石低声说道:“校长,山西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傅宜生将军部、骑兵师门致中将军部虽然兵力占优,但在武器装备方面吃亏太多,如果这次中央不能给予绥远抗战大力支持,对傅宜生将军和四万将士愧疚不说,在政治上产生的负面影响就让人头大。先不说[***]会大肆攻击,就连汉卿将军恐怕也会对中央提出强烈批评,不得不速做决定啊!”“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问题。汉卿最近越来越糊涂了,受杨虎城糊弄,他的军队如今竟然阳奉阴违,在剿共战场边沿原地踏步,停滞不前,政治思想上很成问题。”蒋介石说起张学良有些激动:“汉卿背着我,两次悄悄飞抵太原,去和百川将军密谈,动员百川将军停止剿共,和他一起共同抗曰,哼!我看他是烧坏脑袋了,就他那两下子,还好意思高喊抗曰?一年多来,他指挥的八万东北军,以绝对优势的装备和兵力,进攻只有两万多人的小米加步枪的[***],却屡屡被[***]打得损兵折将、颜面扫地,何况是对付如狼似虎的曰军?要是他有点儿主见,有点儿担当和勇气,怎么会流离失所一退再退,走到今天寄人篱下的这一步?这个关键时刻,竟然放任覆灭在即的[***],去高谈什么联合抗曰,幼稚!扯淡!”安毅三人沉默了,听得出蒋介石动了气,如此不留情面地责斥张学良,三人都还是第一次听到。蒋介石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放下张学良的问题,转而询问安毅的下一步打算:“既然阎百川不愿意借机场给你,你打算怎么办?”安毅说出自己反复考虑后的决定:“只能暂时放弃空军助战的计划了,昨夜开始,华北天气骤变,根据军事气象局的预测,入冬来北方最强烈的一波寒潮很快就会到来,未来三天内极有可能再次大幅度降温,有很大的几率出现暴风雪天气。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飞机不能飞,曰军的飞机同样也失去作用,对我们来说还是比较有利的。其次是,学生原打算明天飞往绥远,但是在没有获得百川将军支持的情况下,去了也没多大用处,反而会因为学生的出现,引起曰军和伪蒙军队的警觉猜疑,按目前宜生将军的行动速度和攻击方向分析,他很可能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计划。”“哦?你说说看。”蒋介石关切地吩咐。“是!学生妄自猜测,宜生将军的指导思想就四个字:兵贵神速。”安毅回答。蒋介石、陈诚马上领会其中意思,蒋鼎文思考片刻也反应过来,大赞傅作义的坚决果断,感叹傅作义不但守得好,进攻一样出色。蒋介石与陈诚商量几句,转向安毅微微点头:“你不去绥远也好,这个时候华北离不开你,形势刚刚有所好转,绝对不能麻痹大意。至于傅宜生那边,我会给予他大力支持的,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只要守住绥远就是胜利。另外,我会命令汤恩伯部徐徐逼向察北,牵制住曰军西进的第十二师团,为他进攻百灵庙一线提供最大的帮助。这一仗打好了,至少能让绥远平静数月。下去就是冰天雪地的季节了,曰本人和伪满军就算是想大规模调动也不容易,特别是重武器的牵引行进,困难重重,发生大战的机会不多,倒是华北,就成了重中之重了。”“学生遵命!”安毅答应下来。回到洛阳行营,安毅拉上陈诚和蒋鼎文,回到自己的临时宿舍,一起喝上两杯。陈诚和蒋鼎文从寒风刺骨的室外进入温暖如春的室内,再看到林耀东和侍卫早已摆上的铜炉火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二话没说过去坐下,搓搓冻得麻木的双手,先后提起筷子,夹起大碟里的羊肉片放到热汤里涮,边吃便骂安毅[***],到哪儿都不忘记享受。吃个半饱也喝下不少,安毅擦擦嘴再次埋怨陈诚:“你明知道杨虎城与[***]走得很近,明知道第十七军十几万官兵都按兵不动,有令不遵,为什么不多提醒一下校长其中的蹊跷和危险?”陈诚放下筷子:“你刚才在车上挨骂的不够,还想让我也跟着挨骂啊?我已经三次进言了,校长就是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说多了校长骂人,说晏道刚和邓文仪天天待在西安,不比你我更清楚西安的事情吗?而且校长对汉卿兄一如既往地信任,虽然骂汉卿兄糊涂,但决不会相信汉卿兄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要是我再啰嗦,岂不成了挑拨离间的小人了?说句实话,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会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断言十七路军和东北军想造反啊!我劝你别再说了,说了也没用,弄不好反而会让校长误会你的好意。”蒋鼎文笑道:“小毅,我看你是太过敏感了,我知道,你这家伙诡计多端,做生意和打起仗来从不吃亏,但是牵涉到咱们内部的事情,可不能用打仗的思想来处理。汉卿兄自从东北易帜效忠党国以来,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校长的事,虽然他能力有限,经验欠缺,面对[***]连打好几个败仗,但是他对校长的感情从来都是情意深重的,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干出你担忧的事情来。老哥我还是那句话,听校长的没错,精诚团结步调一致,无需想得太多了。”安毅嘿嘿一笑:“大哥,是不是在庐山训练团的时候,你和汉卿兄住一间房子,十几天下来也拜把子了?”蒋鼎文摇头哈哈一笑:“我可没有那个福分,不过,你信不过大哥,难道信不过子文兄吗?张、宋两家交情深厚,子文兄和汉卿兄也是义结金兰的手足兄弟,这么多层关系在里面,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哥劝你别再提你的预感和担忧了,弄不好真和辞修兄刚才说的那样,被人说你是挑拨离间、居心叵测……你冲我鼓眼睛干什么?我是为你好,这么多年弟兄,你还不知道我怎么样的吗?还有辞修兄,对你这家伙也是没说的,都把你看称自己手足兄弟,能这么说都是为你好,换成别人,谁会自讨没趣?别再胡思乱想了,来,喝一杯!你明天一走,咱们哥儿俩不知何时才能又聚在一起喝酒了。”安毅长叹一声,什么也不说,举杯就喝,陈诚不胜酒力也意思了一下轻轻抿上一口,权当作陪。喝完几杯,蒋鼎文突然询问安毅上海的产业为何全部出手了?陈诚也问安毅为何把庐山上的房产全都转卖了?难道时局真会像安毅担心的那样急速走上下坡路?安毅只能说相信我的话就跟着抛,不信就留着,反正赔赔赚赚的不关我事。蒋鼎文和陈诚立即笑骂起来,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在春节前把手上多余的产业全部出手,如今正是行情暴涨的时候,哪怕节后继续涨也能大赚一笔,不用承担任何风险,跟着做生意精似鬼的安毅走,准没错。不知不觉已是午夜时分,安毅把累了一天的陈诚和蒋鼎文送出大门口,顿感刺骨寒风阵阵袭来,院子里高大的杨树在呼啸的北风中,沙沙作响,残留枝头的最后一拨枯叶,翻飞下坠。抬头仰望,黑沉沉的苍穹没有半点儿光亮,西北方的天空中隐约传来阵阵闷雷声,安毅叹气说寒潮来了便转身入内,随手关上房门,回到炭炉边,抓起酒瓶,刚斟上半杯酒就听到瓦顶“噼噼啪啪”作响。沈凤道掩上透气的窗户,回到安毅身边,坐下后低声说下冰雹了,抓过安毅手中的酒瓶倒满两杯,举起杯对安毅微微一笑:“别愁了,我陪你喝一杯吧。”安毅举杯轻轻一碰:“也好,喝醉了心里好受些,没那么重,不需要做出揪心的选择……唉!一切听天由命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