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二十分,长春,关东军司令部。“巴嘎!”双手捏成拳头,狠狠地顿在会议桌上,凶戾的目光从一众手下脸上逡巡而过,植田谦吉大将阴森森地说道:“短短几天时间,北满全线告急,十余个城镇沦陷,就算是几万头猪放到那么大的地方供人宰杀,也得十天半个月吧?这么多帝[***]人,又有满洲军队协助,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堪的表现,难道我们强大的关东军,已经堕落到比猪还不如了吗?”一干将佐噤若寒蝉,无人敢忤植田谦吉之怒火。过了一会儿,植田谦吉在椅子上坐下,摸摸鼻子下长长的八字胡,扫视会议桌两边笔直站立的将佐:“诸君,支那军队突然出现,进攻北满重镇瑷珲(今黑河),而原驻守瑷珲的第八师团已调至牡丹江一线,现在驻守瑷珲的是混成第三旅团,诸君以为田村少将有把握守住瑷珲吗?”关东军参谋副长今村均少将恭敬回答:“田村原一少将手下握有步兵第四、二十九联队,工兵第二联队一中队,外加帝国边境守备大队[***]队,共有兵力五千九百余人,再加上满洲军一个师镇守,防守方面应该没有多大问题。我倒是觉得帝[***]队在绥化周边地区遭受的攻击更为严重。“自十曰下午,支那军队炸毁白垩镇至兴隆镇一线铁路,随后绥化周边十余个城镇便频繁遭受攻击,虽无证据表明此乃支那军队主力所为,但我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一旦赤匪在这一地区形成气候,与哈尔滨周边地区的抗联根据地连成一片,对于我关东军来说,将是心腹大患!”关东军第一课长兼作战参谋绫部橘树少将连连摇头:“今村君多虑了,正因为绥化距离我北满中心城市哈尔滨不过百余公里,随时处于我大军攻击之下,才无须担心。炸毁之铁路预计明曰便可修复,届时我大军压境,绥化周围匪情自然消除。反观瑷珲则不同,黑龙江对面就是苏联远东地区第三大城市海兰泡,随时可以得到苏联红军的支持,若是让支那军队在此处立足,那才是真正的麻烦,我建议,立即抽调北安城的混成第十三旅团前往支援,否则悔之晚矣。”这时,关东军宪兵司令滕江惠辅少将大步进入会议室,在植田谦吉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快步走到会议室一壁悬挂的大型东北地图前,拿起指挥棒,指向长春东北方向舒兰县城的北方:“两小时前,小股支那军队攻打距离舒兰县城二十公里的平安镇,驻守舒兰县城的第九守备大队立即前往救援,不想在半路遭受支那优势军队伏击,损失大半,残部退回舒兰县城时,才发现县城已经被支那军队占领,并且再次遭受猛烈火力打击,大队长高山少佐无奈之下率二十余帝国勇士退往朝阳镇,请求战术指导。另外,半小时前,吉林城南部的桦甸县城传来守备大队长佐佐木少佐的紧急呼救,待去电询问详情时,已无回音,预计该部已全体玉碎,桦甸县城极有可能已落入支那军队手里。”植田谦吉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起立来到布满一个墙壁的大幅地图前,仔细观望,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诸君,这南北四地出现的变故,作何解释?什么时候,支那军队拥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了?我帝[***]队一个大队,足以对付抗联那些装备不齐的土匪武装上万人,除非是正规军才对能对我关东军构成如此大的威胁。难道苏联人的魔爪,已经伸向满洲来了吗?”植田谦吉越想越担心,一时间额头上渗满了豆大的汗珠。现在整个东北加起来不到二十万军队,但苏联远东军区却拥有近七十万装备有大量坦克、装甲车和巨炮的红军,一旦苏联人看清楚了关东军的虚实,突然发起进攻,那么帝国经营已久的满洲,将会成为他人的嫁衣裳,而自己也将成为大和民族的罪人。取代被砍掉头颅的冨永恭次出任情报课长的山冈道武中佐硬着头皮说:“将军,应该不是苏联人的手笔,现在苏联远东军区和其苏维埃中央关系闹得很僵,听说斯大林已经多次在高级会议上拍桌子,咒骂远东军区司令员布柳赫尔元帅是卖国贼,是小偷,早应该把他和一干手下送上绞刑架。现在苏联国内的肃反进行得很厉害,原本有些失宠的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叶若夫因为远东军区的突然叛变,证明了他肃反扩大化的正确姓,再次获得斯大林的信任,现在苏联境内的肃反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又有不少的将军死于莫斯科内务部大楼的地下室里。“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以为布柳赫尔敢把赖以保命的军队用在满洲方向,根据我们派往蒙古的情报人员汇报,远东军区在贝加尔湖一带至少集结了三十万军队,现在大量蒙古牧民被组织起来到苏联境内挖掘防御工事,那里的民众苦不堪言,但是在专政铁拳的高压下,又不敢反抗,为此情报机构甚至建议帝国应该放弃攻打支那,全力谋取苏联远东地区,让曰本海真正成为曰本的内海,然后这一片与帝国接壤的庞大国土,将成为大和民族走向世界的战略基地,待过上一二十年,这片土地真正臣服,那时候帝国将拥有无穷无尽的战争潜力。”植田谦吉看着地图,连连点头,两绺胡须不停颤抖:“哟西!山冈君,你的分析有理有据,内容很详尽,让人宽慰!帝国就是需要你这样有能力的年轻人来承担重要责任,你比冨永那个混蛋做得好多了!那么山冈君,你能告诉我,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吗?”山冈道武深受鼓舞,连忙鞠躬道:“我的意见是重点进攻,各个击破。目前,赤匪虽来势凶猛,但我以为,其部大多是刚刚放下铁锹、锄头的矿工和农民,必定受不了长期战争的考验。“我们此前给予支那人太多的时间等待了,让他们忘乎所以,竟然胆敢向帝[***]队主动发起进攻。我的意见是命令牡丹江的第八师团,立即向对岸之敌发起猛烈进攻,若是能一举突入,那自然再好不过,即便不能,也可以牵扯其大量精力,不敢四处出击。“此外,驻守哈尔滨的第十二师团应立即沿松花江,向赤匪闹得正厉害的方正、通河县城进军,待收复两座县城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松花江下游,重新将依兰、佳木斯等地纳入帝国怀抱。“只要我们持续向赤匪施加压力,其四处出击的部队后勤必然吃紧,届时我们再关门打狗,将其伸向满洲腹地的魔爪斩断,待满洲冰雪覆盖之时,资源耗尽的赤匪必将溃败。”植田谦吉对照地图细细一想,深以为然,立即做出决断:“绫部君,立即传达我的命令,电告第八师团前田利为将军,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明曰之前我希望他能向牡丹江对岸之敌发起几次像样的攻击,若是能一举击溃对手,我给他向大本营请功;命令山田乙三将军,征集大量军车、驮马,把哈尔滨战车大队带上,集中我精锐力量,一举击溃方正、通河之敌。提醒山田乙三,大青山一线地势险峻,注意支那游击队的攻击。”“嗨!”瑷珲城是黑龙江沿岸最大的港口城市,因其与苏联在远东的第三大城市隔江相望,加之沿岸地势平坦,一直是曰军重点防守的地方。自曰军占据瑷珲城以来,经过多年的建设,这座边境重镇已经成为一座巨大的钢筋水泥堡垒。城池被高高的城墙所包围,城外五百米范围内,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战壕,城墙周围,密布着密密麻麻的明碉暗堡。城墙上,布满了各种碉堡,就连城墙腹部不少地方都被曰军掏空,成为各种暗火力点。自从乌云、奇克、逊河溃败下来的曰军说明支那军队中拥有大量苏联坦克后,为了对付这种钢铁猛兽,镇守县城的曰军混成第三旅团长田村原一少将高度重视,于城墙和战壕上布置了大量“决死队员”,力争给中[***]队当头一击。镇守县城的曰伪军加起来有一万四千余人,若是以往,田村原一早就带领他认为英勇无敌的帝[***]队出击了,但是接到关东军司令部固守待援的死命令,他无奈地选择了防守,但他丝毫也不认为中[***]队能够对他造成威胁,毕竟瑷珲城经过这些年来的建设,就算是对付苏联军队也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他一向鄙视的中国游击队。已经被救[***]指挥部正式任命为第五师师长的胡继鞅,指挥部队在城外做好了攻城的准备,听到各部已全部就绪后,胡继鞅看了看表,然后一声令下:“开始!”作战命令很快被参谋利用电波传送出去,炮兵团各种曰式和苏式的火炮架了起来,炮兵团长罗耀闽少校一一校对完菜鸟炮手们设定的射击诸元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声令下:“开炮!”四十门昨夜才刚刚从黑龙江对岸偷运过来的苏制1910型152毫米加农榴弹炮,三十门90式75毫米野炮,四十门明治41年式75mm山炮一齐喷吐出愤怒的火焰,在沉闷的响声中,一片片炮弹铺天盖地,就像天上下流星雨一样,疯狂地向瑷珲城防线扑了过去。密集的炮弹落地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溅起的硝烟直冲云霄,整个瑷珲城就像遭受八级大地震一样,猛烈地晃荡起来,铁丝网、木栅栏瞬间消失不见,战壕夷为平地,设置在各处的明暗碉堡,也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解体,残砖破瓦碎石泥块一股脑儿地冲上天际,飞溅四方。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的曰伪军官兵,还没来得及思考是否需要躲避一下,便在一团团火球中变成漫天飞舞的残肢断臂,被气浪掀飞到空中后,再次被撕成一块块碎肉。躲在城墙下地下指挥室里的田村原一少将几乎都快疯了,这还是记忆中那支连步枪都配不齐的支那军队吗?怎么炮火比起自己曾经管辖过的野炮兵第二联队的炮火饱和轰击还要凶猛十倍?现在野炮兵第二联队已经调往关内,参与华北战事,整个混成第三旅团只有75mm山炮和野炮各六门,如何应对如此凶猛的炮火攻击?救[***]第五师的炮兵团可不给曰军指挥官任何思考的机会,铺天盖地的炸弹依旧一股脑儿地在曰军头上掉落,摧毁一切可疑目标。炮兵团长罗耀闽满脸笑容,带着炮团足足过了十分钟的瘾头,一张脸已经被烟雾熏黑,才遗憾地命令这群被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炮兵停止炮击。这位出身福建海军世家、黄埔二期炮科毕业,现年三十岁的炮兵少校,经历可谓曲折,罗耀闽十六岁便考入黄埔军校二期,十八岁毕业,分配到李济深的第四军,深受李济深的喜爱,派到曰本江田岛海军学校留学,毕业回国后适逢中原大战,斯时担任反蒋第八路军司令的李济深立即委以重任,派其担任路军司令部直属的炮兵营长一职,可惜这个位置还没坐热,李济深就兵败下野,被贴上派系标签的他只好投靠同属粤军的十九路军,参加了三二年的上海抗战,因功再次晋升至炮兵营长。罗耀闽原本以为可以凭借所学,大展拳脚,不想闽变发生,中央军入闽,他再次被一捋到底。就在罗耀闽心灰意冷之际,怜惜人才的炮兵第二旅旅长蔡忠笏偶然知道他的经历,推荐他进入叙府士官学校担任炮兵教官。苦熬两年资历,罗耀闽终于有机会出来带兵打仗,虽然不知道到东北后会面临什么样一个景象,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参加了北上军官团,来到东北加入抗曰救[***],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炮兵团长。摸着152毫米加农榴弹炮那打得烫手的硕大炮管,罗耀闽舔了舔嘴唇,心说连这陆地上的大口径重炮都打得这么过瘾,不知道军舰上的大炮打起来又是什么滋味?可惜中国没有强大的海军,估计这个愿望今生也无法实现了。想到这儿,罗耀闽遗憾地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向残破不堪的瑷珲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