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体大,许三皮立刻上报魏忠贤,魏忠贤闻报大惊,赶紧下令封锁消息,钦密司接手此案,因为他觉得事情太过巧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居然在自己的养子审问董小宛的时候出事,还是在戒备森严的锦衣衞大院里,这裏面若是没有猫腻才怪。
昔日秦淮河响当当的花魁娘子,后来又在军前成亲,嫁入豪门的董小宛竟然死了,而且死的那么惨烈,如此美貌如花的小娘子被烧成黑炭一般,更为凄惨的是腹中还有三个月大的胎儿,尽管官府极力封锁消息,这件事还是迅速在坊间传开了,所引起的风暴甚至比当初刘子光谋反那件事还要大。
董小宛是无数读书人的梦中情人,无数青楼女子的偶像,她的死又如此凄惨,一尸两命啊,对人们的心理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一时间秦淮两岸所有的娱乐场所全部不约而同的关门歇业,以此来表达对董大家的哀思,至于上街闹事就免了,因为现在不比以往那么宽松了,凡是聚众闹事的一概以谋反论处,当场格杀,你还没地方说理去。
魏忠贤听说消息走漏以后,又下令大力查办传播谣言者,但传言还是越来越多,甚至有更加清晰的内幕版本流出,说是魏良卿逼|奸董小宛,后者自焚而死,变成厉鬼又索了魏良卿的命,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矛头一律对准魏良卿。
京郊一家小酒馆内,两个农民打扮的人正在喝酒,一人道:“真倒霉,怎么就摊上我了呢,一尸两命啊,这下损失大了。”
另一人说道:“唉,年成不好,自认倒霉吧,不说了不说了,喝酒。”
刚端起酒杯来,桌子旁就站了一个人,拍拍桌子道:“别喝了,跟老子到衙门走一趟。”
两个酒客抬头一看,是一名身穿便装的汉子,脚下一双皂靴,腰间挂着锦衣衞的牌子,分明是个便衣探子,他俩暗道不好,赶紧争辩:“官爷,我们没说什么啊。”
“还没说,一尸两命都出来了,少在官爷面前抖机灵。”
“我们说的是他家的母牛,下崽时死了,一尸两命是这么回事。”两人急火火的辩解。
“少罗嗦!再多嘴就办你个聚众闹事,当场处斩,走!”锦衣衞一抖锁链,将两个可怜的酒客抓走了,剩下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啥也不敢说了。
“老板,算账。”角落里站起一个大个子的客人,丢下一块碎银子,将头上的斗笠压了压,走出了酒馆,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隐约能看见额角的金印,他回头望了望巍峨的南京城墙,叹一口气,跳上了路边的骡车。
赶车的人甩了个响鞭,骡车在空荡荡的大路上走了起来,最近不知道怎么,经济也跟着萧条了起来,往日车马喧嚣的大路如今空空如也,在木质车轮压着土路单调的声音中,赶车人低声道:“锺将军,路线是这样的,小的送您到镇江,然后转车去宁波,从宁波乘船出海,现在上海查得严,片帆不许下海,只好改道宁波了。”
从事变那天起就被逮捕的锺寿勇,一直在天牢里关了几个月,前天才在吃饭的时候收到一个内藏炸药的馒头,这才炸开牢笼逃出生天,联系到了以前南厂时候的嫡系部下,又辗转找到天地会的人,安排了一条途径前往海外投奔大帅。
听了车夫的话,锺寿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那车夫的身份不低,是天地会的一名高层干部,他顿了顿又说:“董夫人的事情,我们知道的太晚了,等召集好弟兄们准备动手,已经迟了,总舵主啥时候才能领着弟兄们杀回来报仇雪恨啊,这段日子过的真是憋屈,唉,不说了,驾!”
骡车飞奔起来,将绮丽的落日甩到后面,锺寿勇坐在车上,一双大手青筋展现,已经深深陷入木质的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