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飘着雪,团风小镇的夜晚显得凄凄惨惨的,入了夜,这街上便不见了行人,只有镇口街心可以看到一些头系红巾,身着黄衣的太平军官兵,这些太平军身上的黄衣,就像是孝子服似的在一块一拖长的布中挖出一个口子来,往身上一套,再用块黄布条当成腰带一束,因陋就简的成为号衣。
这般简陋的服装在太平军中倒也并不罕见,实际上,此时除去几位王爷亲信部队之外,其它太平军官兵甚至连块黄衣布搭都混不到,只有头上的红巾作为身份的象征。
这小镇之所以显得凄惨,原因倒也简单,按着号令,这入夜后的小镇便会霄禁——违者必斩!
而那镇边挂着的几个二流闲汉的脑袋,更是提醒着众人,此言非虚。位于镇中的周家大宅门外,这会依如往日般灯笼里点着灯,纵是像周家这样的大户,过去那门前灯笼也不见得日夜点着,可现如今,这灯却是幕起朝下,日夜明着,之所以如此阔绰,倒不是周家自己愿意,而是鸠占鹊巢的“客人”的要求。
这鸠占鹊巢客人非但不惜灯光的夜里悬着,甚至就连周家主房这会也被“客人”给占了,这倒也诠释了的“鸠占鹊巢”一词来。
油灯昏昏地照着,光线显得极为惨淡。
在油灯下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地图,此时,李子渊就站在那里,他看着这份满是洋文地图,尽管看不懂洋文,但是通过东家标注的汉字,他还是认了出来,这是沿江的地图。
“东家,你这是……”
看着那沿江的一个个地名,李子渊有些不解的抬头看着东家,东家为什么让自己看这份地图,莫非东家有什么打算?
“子临,看到这地图,你想到什么?”
东家的问题,让李子渊疑惑的再次看着桌上的地图,他甚至还特意拿起油灯照了一下,以免灯下黑忽视了什么。
“这,这不就是份地图吗?”
看到地图会想到什么呢?
武昌、汉阳、汉口、黄州……
看着这一个个特意标出的地名,再将其与地图上的位置仔细的看了一遍,很快,他便注意到一个先前忽略的事情——这些地方无一例外的都位于江畔,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沿江而下的太平军必定会夺取这些城市,或者说已经夺取,或已经放弃。
“东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地方现在都是无主之地!”
无主之地!
只消片刻功夫,李子渊便道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看到东家笑点着头,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沿江诸城现在尽为太平军所占,地方官杀的杀、逃得逃,纵是城中士绅也因太平军‘打先锋’之行,而纷纷逃亡……”
所谓的“打先锋”实际上则类似于后世人们所熟悉的“打土豪”,即以强制方式向地主、富豪科派,对于清朝官僚的财产则全部抄没。实际上也就是抄家,不论其身份,只要是富户既行抄家,轻则抄家,重者杀头。而在进军途中,太平军往往派出一支轻装的先遣部队,预先在宿营地张贴布告,“动员”群众接济粮饷。所以,那些有性命之危的“土豪”往往跑的比官员还快,也正因如此,为太平军抛弃的城市大都是某种程度上的“无主之地”。
“诸城又为太平军所弃,现在城中既无官府,又无本地富绅,只剩下无知贫民,以及少数未投太平军的地痞闲汉,即便是官军一路尾随收复,亦无力维持城市局面,毕竟目下湖北境内官军兵力有限,不可能像撒芝麻似的把兵都撒于各城,因而诸城只能待到朝廷委任新官,方可加以维持,而在朝廷新官到达之前,这些地方至多隻能靠少数士绅加以维持,而朝廷新委任官员就任,这一路上迎来送往,少则需要在路上走上数月,多则需要一年……”
原本有意科举的李子渊自然知道当今的用官之制,也知道官场上的一些习气,赴任地方官在路上走上一年半载实属再平常不过,平日尚是如此,更何况值此乱时。
“而现在正值乱时,相比之下,这些人自然不愿走的过快,毕竟谁也不知道地方局势是否平静……”
李子渊颇有条理的一番话,证明了朱宜锋的那个判断——无主之地的判断。
“子临,既然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成就一番事业?”
充满诱惑的话声在李子渊的耳边响起的时候,朱宜锋接着说道。
“你看,这既然是无主之地,那么不若你我二人,引兵而去,拿下这片无主之地,不知子临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