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阵苍凉悲壮的歌声突然响起: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胡虏不顾身!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赫基木儿率领着拜京大军拼命前冲,再次看向河套大军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河套将士全部都是一脸的悲壮,表情无比的激动,歌声越来越响亮,很快,整个河套新城之中处处都传来了这悲怆有力的歌声:“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歌声一遍又一遍,将河套战士的士气提升到了顶峰。赫基木儿距离河套大军更近了,他看见昊天正抽出佩剑斜指长空,连同他身边的几个女人在内,都和所有的将士一边唱着,一边泪流满面。后面的卡辛巴斯也看见了这一幕,他出生的时候,正好是武烈帝中兴的最后时期,并且有幸见证了武烈帝大军最后一次大规模的主动出塞。当时的神州大军就是吟唱着这首歌谣,将神州的雄威洒向整个大陆。歌声所至,大军所至。马鞭所指,所向披靡。也正因为如此,当时年幼的卡辛巴斯毅然下定了从军的决心,因为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率领着这样一支百战精锐纵横天下。数十年的光阴匆匆而过,当年的小小幼童现在已经是白发苍苍。六十多年里,他从一个一腔热血豪情敢比天高的新兵蛋子成长为了塞外的神话,他率领的大军终于突破了东北三国百年来梦寐以求的长城防线,将整个幽云十六州变为自己的地盘。然后南下大河,打的神州王朝苦无招架之力。不过,辉煌的顶峰,也就是败亡的开始。就是在这里,他总算遇到了自己命中的宿敌,本来已经要席卷神州的东北三国最终灰溜溜的退回幽云十六州,然后被赶回塞外,甚至到了亡国灭族的边缘。但是卡辛巴斯绝不甘心,他不认输,他也没有输。而今天,就是他扳回局面,以战术上的成功扭转战略上的劣势的时候了。不过,听着这首古老的歌谣,卡辛巴斯还是有些心神激荡,微微闭上双目,卡辛巴斯可以想象河套大军现在的心情,也可以想象他们现在的表情。不过,卡辛巴斯突然笑了,笑容里有些遗憾,但更多的还是得意。这个难缠的对手,这个堪称自己数十年来最强劲的敌人,现在终于要覆灭了。歌声依旧,卡辛巴斯嘴角拉起一抹弧线:这,难道就是一个穷途末路昙花一现的绝代霸主的最后的挽歌吗?“杀!”卡辛巴斯一声暴喝,满头的白发无风自动,手中的镔铁长枪向前一挥,无数的拜京士兵高声呐喊着直指前方的昊天。“谁为我昊天征战天下!”昊天一手持剑,一手握着铁血山河旗大声吼道。“愿为主公血洗河山!”数十万将士齐声呐喊,战场上拜京士兵的喊声震天,鼓声一片,不过根本压制不住河套将士这气壮山河的一声暴喝,赫基木儿嘴角刚刚拉起一抹冷笑,不经意间,却正好对上昊天那凌厉的眼神,眼神之中满是杀气,还有,居然还有几许嘲讽。百米距离,即便是步兵,也用不了多上时间。养精蓄锐的拜京士兵和精神正当巅峰的河套将士毫无花哨的碰撞在了一起,顿时喊杀声一片。昊天没有亲自上阵,他只是命令部下搬出牛皮大鼓,哗的一拉衣襟,随手将撕裂的长袍一扔,露出精壮的上身。将手中的旗帜交给身边的辛皎,昊天拿起鼓槌,亲自为河套将士擂鼓助威。河套将士的士气正当巅峰,此时此刻,他们完全忘记了身体上的疲惫,轰隆隆的呼声,仿佛为他们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活力,拼杀之中的河套将士突然间暴戾之气大涨,一阵山呼海啸般得喊杀声从河套大军之中响起,河套并没有采取被动防守的方式,而是在独孤的率领下,以弱势兵力主动向正冲上来的拜京出兵发起逆袭。在独孤的眼中,只有主动进攻,即便是防守也是一样,独孤从不相信后发制人。“全军突击,骑兵上!”卡辛巴斯一声暴喝,赫基木儿和斯科维奇的大军已经完全和河套大军交织在了一起,地上的尸体被彻底踏平,为骑兵的杀入消除了最后一道障碍。两军相逢勇者胜,这一点卡辛巴斯比谁都明白。对于一般的军队来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不过河套大军不同,这支崛起于微弱锻炼于战火的百战雄师即便是战至一兵一卒,他们的士气都同样高涨,除非是体力完全无法支撑自己的行动,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倒下。如果不能一举压下河套的这一轮反击,那说不定还真会被河套趁势追杀,扭转战局。卡辛巴斯正要冲上去,突然间听见后面一声长长地呐喊,卡辛巴斯疑惑的回头,却是一小队骑兵正风驰电掣的朝着自己的帅旗本来,马背上的骑兵全部都是满脸灰尘表情沮丧,卡辛巴斯心中一惊,他认出了这一队骑兵的身份,这是拜京的宫廷卫队士兵,当初分配给特里克布斯的部分。“大帅,大帅不好了。”为首的骑兵一看见卡辛巴斯,连忙一勒缰绳,战马一声长嘶,前蹄腾空,站立起来,骑兵居然是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很显然他已经耗尽了精力。“王子殿下出了什么事情?”卡辛巴斯大惊道。“王子殿下安好。昨天半夜,河套大军途径金乡城,突然全军攻城,金乡陷落,河套步兵掩护着后面的粮车进入金乡,骑兵,他们的骑兵神秘消失!”“什么?”卡辛巴斯只觉得脑中一声闷响,表情顿时变得无比呆滞。河套居然拿下了金乡,而且将粮车全部运入了金乡城中。这样一来,河套恐怕只需要护送粮食的麒麟军团三万步兵便能够守住金乡,而自己原定的在铜炉地区伏击对方的计划也就流产了。最重要的是,河套骑兵消失了,他们的去向可想而知。卡辛巴斯这时候来不及去想河套方面是怎样看穿自己的布置的,但是他很明白,河套骑兵正在附近,就等着自己全军投入,然后被河套步兵拖住。到时候他们突然杀出,自己这三十余万大军恐怕就真的危险了。“骑兵立刻撤出战场,通知赫基木儿和斯科维奇,准备撤军!”卡辛巴斯当机立断地说道。可惜卡辛巴斯还是太迟了,他的话音刚落,亲兵还没跑开,河套大军之中突然射出一枚烟花,烟花在战场上空绽放。卡辛巴斯情不自禁的朝着战场的东南方向看去,果不出他所料,那里很快就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河套奉敬(信刻)在此,天下虽大,谁敢与本帅一战!”两声暴喝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响起,卡辛巴斯只觉得手足一阵冰凉,接下来的两声长喝,更是让他脸色苍白。“河套雪倾城(傅若水)在此,特来领教卡帅高招!”雷鸣般的马蹄声汹涌而来,本来正信心十足正和河套大军浴血奋战的拜京士兵肝胆欲裂,尤其是那些稍微懂一点常识的将领,都是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淋漓,河套的五个纯骑兵军团,除了龙骧军团,居然全部到了。奉敬等人的出现,就像是一个信号,新城内的河套士兵鼓足力气,在将领的身先士卒之下,发起了全线反击。血杀更是率领着城内所有的骑兵突然从北城杀出,准备切断拜京骑兵的北逃路线。“为什么不见龙骧军团,要是五小郎君现在能够出现在卡辛巴斯的后方,那拜京大军必定插翅难飞!”张月婉疑惑地问道。“要想在这样的战场上留下卡辛巴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五小郎君呆在沉沙城外,说不定收获还会更大,这里有奉敬等人的骑兵就已经足够了。”昊天笑着说道。卡辛巴斯不愧为一代名帅,在如此情况之下,居然将所有的骑兵集中了起来,并且捎带上了正率领着步兵突击的赫基木儿,在奉敬等人的骑兵合围之前冲出了包围圈。战场上的形式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是正面决战,即便是面对着昊天亲自率领的三十余万河套精锐和奉敬等人手中的三十万骑兵,卡辛巴斯凭借着手中的十万骑兵和二十余万步兵,虽然胜利的机会不大,但至少能够保持不败,并且顺利撤退,这是他征战沙场数十年的胜利积淀下来的信心。可是现在所有的拜京步兵和半数以上的骑兵已经全部和河套大军交织在了一起,根本无法从中脱离,而河套养精蓄锐的骑兵恰好从背后杀来,就算卡辛巴斯真的是战神在世,也不可能挡住对方的攻击。如果在留下去,拜京大军全军覆没几乎成了定局。卡辛巴斯虽然心头还在滴血,不过他不得不忍痛下达撤军的命令,他不能让拜京大军全部葬送在这里,他多少要为拜京保留一点血脉。不过,卡辛巴斯之所以能够顺利的突围,还要多亏了他的老战友斯科维奇。这个和卡辛巴斯同一个时代的拜京名将在这个时候充分展示了自己卓越的军事才华和大无畏的胆略。他手中有着七万拜京士兵,而江沉舟的五万荣誉军团战士在和拜京精壮交战的时候便已经筋疲力尽,因此斯科维奇手中还有余力,并且一直保持着一支三万人左右的后备兵力。河套三十万骑兵来袭,这个生性谨慎的老将一下就判断出了自己根本没有侥幸的机会。东北大平原地势坦荡起伏很小,最是适合骑兵战斗力的发挥,他的麾下全部都是步兵,就算是逃,也逃不过河套骑兵的追击。想到这里,斯科维奇毅然将自己能够抽出来的兵力全部拿出,主动率军向东,在河套骑兵还没抵达战场的时候将其截住,掩护卡辛巴斯骑兵的逃离。奉敬等人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这样一支视死如归的完好军队,无奈之下,奉敬不得不改变原有的作战计划。雪倾城率领本军团五万骑兵对上斯科维奇,奉敬自己亲自率领着猎鹰军团追击卡辛巴斯,信刻和傅若水则是率领本部骑兵与独孤两面夹击中间的拜京大军。卡辛巴斯最后一次回头的之后,正好看见斯科维奇手持双手大剑,白发飘扬,怒吼着和河套骑兵交战在一起,然后斯科维奇的身影迅速被无数的河套骑兵所模糊。大风迎面吹来,卡辛巴斯似乎觉得眼睛里进入了小沙子,几滴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眼泪滑落到嘴角,有些苦涩。不过和内心的痛苦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六十多年来,卡辛巴斯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战场的苦涩与无奈,便是当年遥今夕战死沙场,他都没有这么伤痛欲绝过。“本帅还没有败,只要能够抵达沉沙城,本帅并不是没有逆转战局的机会!”卡辛巴斯抬起头来,迅速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信心十足地说道。战场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实力和智慧,而他卡辛巴斯,就是那种不管在何种情况之下,都有着翻盘的实力和智慧的人。从昌化到沉沙城,并不是一条坦途,血杀和奉敬的骑兵紧紧地咬在他的后面,两人的骑兵数量是卡辛巴斯麾下将士的两倍,况且拜京士兵现在士气低落,根本不敢回头作战。短短三十里不到的距离,成了拜京骑兵的亡命之旅,一路上至少有上万骑兵被河套方面吃掉。不过,当沉沙城高大的城墙映入眼帘的时候,卡辛巴斯还是觉得这样的损失是可以接受的。他必须将这仅剩的一支精锐骑兵带回。否则拜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但同时映入卡辛巴斯眼帘的,还有沉沙城下那面飘舞的旌旗和旌旗后面的数万骑兵,居然是河套的龙骧军团。“杀!”不到一里地的距离,双当避无可避,而且五小郎君本来就是在这里等着卡辛巴斯的到来,自然不会退让,五万骑兵人若杀神马若游龙,针尖对麦芒的朝拜京骑兵杀来。“冲过去!”卡辛巴斯一声大喝,挺起镔铁长矛,狠命的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速度顿时加快了几分。他必须在奉敬和血杀的骑兵抵达之前冲到沉沙城下,只要进入了城楼上守军的中远程攻击武器射程之内,河套骑兵就不敢追上来。如果冲不破的话,那就只能是全军覆没了。拜京骑兵也知道胜负在此一举,虽然士气还有些低落,不过在这生死关头,他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数万骑兵齐声呐喊,毫不犹豫的跟着自己的统帅冲了上去。两军刚要接触,河套骑兵之中突然飞起一员女将,只见她在马背上一点,居然越过了宽达五丈的距离,双手持刀以力劈华山之势朝着卡辛巴斯劈来。“好!”卡辛巴斯大喝一声,镔铁长矛闪电般的挥出,只听见当的一声巨响,女将被弹上半空,但紧接着又是一刀劈下。而她身后的几名将领已经靠近,四把长枪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刺到卡辛巴斯的面前。电石火光之间,卡辛巴斯最终选择了抵挡面前的四柄长枪,镔铁长矛猛然斜砸,将唐剑四人的长枪一一撞开,只是英季儿凌空斩下的那一刀他实在是躲避不开,切梦刀劈下,卡辛巴斯只觉得从左肩到肋部一阵剧痛,散发着腥味的液体浸透了里面的衣服。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的长刀不仅劈碎了自己的盔甲,恐怕左边的锁骨都已经被斩断,好在这件盔甲毕竟是拜京的镇国之宝,不然自己的左半边身子必定已经被对方的一刀劈掉。英季儿一击得手,反弹回去,恰好落在自己的战马之上。这一招相当于他们兄妹五人的合击技,威力自然不同凡响。不过卡辛巴斯毕竟是一辈子在沙场上打滚的人物,刹那之间便已经判断出了自己的处境,虽然硬抗了一刀,但是凭借着盔甲的坚韧,并非没有逃命的机会。而要是被唐剑等人的长枪刺中,那就是必死无疑。高速奔跑的战马瞬间便错过了马头,卡辛巴斯身边的亲兵也回过了神来,不要命地保护着卡辛巴斯从龙骧军团的骑兵队伍之中冲杀。等奉敬和血杀的骑兵完成两翼包抄的时候,卡辛巴斯和他麾下至少四万骑兵已经抵达了城墙脚下,而沉沙城上的曼丹士兵全部是弯弓射箭,奉敬等人无奈之下,只好留下五小郎君继续围困沉沙城,血杀返回昌化,奉敬则是率领骑兵立刻南下。河套的所有粮食现在都放在金乡城中,程祥西和燕悲歌手中仅仅只有三万步兵,如果出了意外,那这一战也就白打了。
第699章 逆转(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