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军从前夜一直练到凌晨,忽觉掌心一痒,就像有条细细的线虫钻进了手臂一样,他下意识地收回手掌查看,却发现并无异常,紧接着由合谷穴为始,以肩后|穴为终的四个穴道同时一热,王小军知道缠丝手的第二式八成也练通了,他看了看表,时间又是凌晨3点多锺,王小军对胡泰来道:“老胡你先练着,我得找江轻霞去了。”
胡泰来怔了一下道:“第二式你也练通了?”
王小军点点头,不再多说飞奔下山。两个人真正是连庆祝的工夫也没有。只有能看到希望的人,时间是永远不够用的。
王小军一路奔跑,只觉右臂从肩髎穴到阳池穴连成一条线隐隐发热,而刚练通的合谷穴到肩后|穴也是一样,9个穴道组成的两条经脉在胳膊里遥相呼应,就像两条蛇一样奔窜扭动,而王小军自己也不知道这两条蛇到底只是想相互表示一下友好还是要彼此噬咬,总之此进彼退此消彼长,两条经脉就如同有了灵性似的在试探着和对方产生互动,说实话这种又疼又痒的感觉并不好受,但王小军毫不在意,对身体而言,最坏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相比起来此刻这种麻痒都是莫大的慰藉,就像一个至亲的人哑了几十年忽然开口说话,哪怕第一句说的是句脏话也如闻天籁一样。
还没到孔雀台,王小军又觉右臂两条经脉之间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知觉,然后冷丁有一股热力直通向小腹,王小军脚步不禁一滞,他平举右臂观察着,没发现任何异常,但他有种自然而然的感觉——那股热力就如同他的胳膊一样归他指挥,他试着让它们全部归于小腹,又催动它们重新回到手掌,竟然无往不利,为了验证这股热力的效用,王小军特意把它们全部运到小臂和手掌之间,对准一棵一人多粗的山松就是一掌,那树被打得震颤不止,松针像下雨一样落了满地,也钻了王小军一脖子,他再试着把热力全部收回到小腹,再次出掌,手掌和树干相撞却只传来阵阵疼痛!
直到此刻王小军终于有点欣喜了,毕竟是出生于武林世家,他能有七八分确定:这股热力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对内力这种东西王小军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他虽然有往二手科学家发展的苗头,之前却是个坚定的唯经验主义者和唯物主义者,对玄而又玄的内力持坚定的抵制态度,他认为这东西就是老江湖们利用那几本武侠小说来糊弄外行和年轻人的,是老家伙们年老体衰之后臆造出来的精神胜利法,以此恐吓后辈要对他们保持尊敬。就像那种被人鼓吹出来的老艺术家表演了一个作品无人喝彩时,只好说“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才能看出它的好”是一样的。
现在王小军对武林已经有了新的认识,也就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内力这个概念。但是他还搞不清他的内力是哪来的,缠丝手的作用看来就是部分恢复了他胳膊上的感知、帮他修通了手臂与小腹的桥梁,而丹田里那股内力显然是从胳膊上过去的。这也是王小军的意外之喜——除了发现自己有内力,他的右臂终于恢复了一点感觉,虽然只有手掌中心那一小片。
王小军很快又发现这股内力在右臂和丹田之间往来奔走周而复始没一刻安静,就像一头小狼崽子,它纵然认你做主人,但野性难收,不过王小军这会没时间管它,一口气跑上了凤凰台。
此刻,江轻霞正在带领弟子们打坐。
“……出气冲,过关元、经通谷幽门,至于紫宫华盖……”江轻霞语气轻缓,双目微闭,她的两只手平端,随着话音慢慢上移,众弟子也都正襟而坐,手臂同幅度地上升。
若在平时王小军必定扭头就走,今天却有些异样,江轻霞说的那些穴位他几乎一个也不知道,但他看出那些弟子们的手就是指引,他不自觉地跟着她们的节奏把小腹的内力缓缓引向胸腹,继而继续向上呼出一口杂气,同时就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他索性坐了下来死盯着江轻霞的手臂,慢慢地跟着她的节奏又把内力重新归于丹田,这样周而复始十几次,王小军终于克服了他在凤凰台上最严重的一个问题——他没那么怕冷了。
江轻霞对于王小军忽然冒上来这种事已经是见惯不惊,这四天王小军没有出现她也大致猜出问题出在胡泰来身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一天就练通起手式的,只是今天她见王小军也装模作样地坐在那里跟着自己打坐却不禁好笑。她虽然多次邀请王小军学习峨眉的内功,但那要从根基打起,三年是最基本的入门要求,也就是说没有三年的修行根本就没有内力,她在凤凰台上教的只是让内力运行的心法,说白了那三年是攒钱期,她现在教的不过是经营的方法而已,看王小军那认真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在上MBA的土财主,难道他不知道他账户里一分钱也没有?
江轻霞忍不住道:“王小军,这裏的弟子最少的都经过三年的修行才有内力可以练习吐纳功夫,你坐在那里干什么?”
王小军听到这句话终于确定了一点:他的内力不是学缠丝手得来的,那么就只剩了一个解释——那就是练铁掌而来,王小军并不笨,他很快就推断出了目前的处境:江轻霞指引弟子们吐纳,她们修行的是峨眉派的内力,而自己的内力虽然是铁掌帮的,不过依照峨眉派的吐纳方法也有效,就好比遛狗,方法都是一样的,有所区别的是别人遛的是藏獒,自己遛的是吉娃娃,仅此而已。
于是王小军认认真真地回答江轻霞道:“师父,我在学遛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