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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让车内变得格外安静。
容祈脸上的神情逐渐刻板成僵硬之色,消瘦如白玉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露出一点锐利的弧度。
“讨厌一个人总该有些理由吧。”宁汝姗鼓起勇气问道,“世子是不满意这桩婚事,还是不满意我?”
宁汝姗坐在她身侧,紧握双手,扭头,紧张又不安地看着他。
她太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又畏惧得到一个答案。
就像她太想得到母亲的微笑,可又害怕微笑后的下一刻便是暴怒。
容祈沉默,不动如山地坐着,好像刚才澎湃的杀气不过是宁汝姗的幻觉。
“您总该给我一个机会。”她轻声说道,“或者……”
她的舌头好似突然被针扎了一下,让她急促地停了下来,连着下面要说的话都艰涩起来:“世子是因为……二娘子。”
轻飘飘的声音因着马车驶入最热闹的东大街,熙熙攘攘的声音瞬间涌了进来,被淹没在马车令人窒息的空气。
不得不承认,宁府门口,那声‘二娘子’确实让她乱了心跳。
她从小敏锐,能从只字片语中察觉到深处微乎其微的心情变化。
那是一种轻松的,略带平静的神情。
一个阴晴不定,阴沉暴烈的人一旦露出这样的心绪,很难不会让人多想。
宁汝姗一颗心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绳紧紧吊了起来,危险地在空中晃荡,下一秒就会在高空中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喧闹的喊叫声,喷香的味道,人来人往的百态人生让临安城充满烟火气,但同样带着无法驱散的喧闹。
容祈忍不住揉了揉脑袋。
“不是。”
他在宁汝姗沉默中出声,打破这点沉闷的气氛,冷淡地闭上眼,强忍着外面喧闹带来的不适,轻轻吐出一口气。
“与她无关。”他轻声说道,马车穿梭在冬日的阳光下,难得的艳阳天时不时穿过厚重的布帘,在那张冷玉一般的脸上快速闪过一道道光影,显得神色阴晦难猜。
宁汝姗原本依旧会跟往常一样得不到任何回应,不曾想他竟然还多说了几个字,一时间竟觉得有点惊喜交加的滋味。
一日之内,大起大落,心潮澎湃,连着手掌都被指尖掐红了,可到最后,还是笑了起来。
“世子说的,我都相信。”眼尾在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微微弯起,带出一点笑意。
少女声音动人悦耳,带着不加掩饰的信任,连含笑的目光都温柔可亲,容祈莫名觉得不适应。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与他说话了。
就像,对着一个正常人。
容祈侧目听着,心底的躁动不耐莫名化去,连带着隐隐作痛的脑袋也开始被安抚着。
“世子又头疼吗?”宁汝姗见他眉心紧皱,神色阴郁,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犹豫问道,“我给世子按一下。”
“我母亲也常年头疼,我特意学过的。”她的声音隔着不近不远的位置,可偏偏晃动的马车把那点气息荡得晃晃悠悠,落在他耳边颇有点吐气若兰的氛围。
也许是气氛太好,又或者是容祈真的太累了。
他并没有避开那双带着谨慎意味落在他身上的手。
轻柔细腻,软若无骨的手精准地落在他胀痛发横的穴位上,横冲直撞的疼痛在那双芊芊柔荑的安抚下逐渐平息着怒气。
宁汝姗也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一时间也是惊喜交加。
那股淡淡的梅花香随着她的靠近而越发明显,清雅素净,却又不会过分强势。
容祈今日本不打算来,是容宓一早就在他耳边念叨,足足念了一个时辰,虽都是过耳之话,但还是有几句不经意入了耳。
——“她是不是真的是眼线,难道不该亲自去确定一下吗?”
——“你与她见过吗?”
——“我看她好像有点倾心与你。”
倾心?
对一个废物倾心?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突然厌倦地移开脑袋,避开她的手指。
宁汝姗一惊,以为是把人按疼了,连连道歉:“按疼了吗?”
“不用了。”容祈冷冷说道。
他的态度突然发生变化,丝毫没看出端倪,宁汝姗措手不及地看着冷着脸的人。
宁汝姗浑然失落,美目盈动,见他冷漠厌恶之色,不由叹了一口气,紧跟着也不再不说话。
今日和母亲的对峙本就让她空空荡荡,惶然无依,容祈现在又是接连两下这般莫名发火,两方压力之下,让她不可遏制地沉默下来。
容祈听着耳边的声响,是她正在整理桌子上的东西,沉默而冷静,不由冷笑一声。
——这就是她的喜欢吗?
——一文不值。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道容府。
冬青把人扶下马车的时候,悄悄打量了一下世子,却见他嘴角紧抿,心情不悦的样子,又下意识扫了一眼正在和大娘子说话的夫人。
“眼睛怎么红了。”容宓也没理会生气的容祈,反而朝着宁汝姗走来,见她泛红的眼睛,不由惊讶问道。
宁汝姗微微一笑:“之前风吹得眼睛疼。”
“他骂你了?”容宓见容祈一副心情不悦,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的冷硬模样,这才小声说道。
宁汝姗摇摇头,替他解释了一句:“不关世子事。”
容宓仔细打量着她,只把她看得眨了眨,颇为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你别惯着容祈。”容宓突然开口说道,“受委屈了就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