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个鸡儿。我昨天神外最后一趟夜班呢,给小爷乐得,但凡我没看年后排班……”
“难不成你大年初一就?”
“可不呢么。血液科年初一白班,初二夜班。”
“哈哈哈哈,你好惨哦,虽然俺也一样。”
“谁说不是呢?”
二人齐叹,不干了!回家种地都比这强。人被杀,就会死。
顾岐安专注的坐姿,双目忽而离开显微镜,乜他们一眼,“嘴巴是过年要割了炒下酒菜?这么没个歇。”
说都说了,二人也没在怕,“顾神,您好歹体恤一下我们有家不能回的苦呢。别说下酒菜了,还过年,真有个舒坦年可过,割嘴巴割耳朵又算什么!”
顾某人:“体恤不了,我有家能回。”
淦!二人恨得牙龈发酸,这是什么老师嫌作业不够多的剥削心理。灭绝人性,惨无人道!
“您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顾岐安偏头由巡回护士揩揩汗,拿歪理歪派他们,“同样,饿汉子也不知饱汉子饱。”
就这么你一嘴我一嘴“发弹幕”间,老纪发挥控场作用,“现在的小年轻啊,不怪他们吃不得软苦。怪花花世界纷扰太多。”
顾岐安好笑,抬头望师傅那一眼,饶是高强度工作这么久也能看出神态悠闲。镇定来自胸中自有丘壑,“纪正明同志这是嫉妒了。”
“我嫉妒什么?嫉妒他们背书背两行心思就溜到手机上去,还是嫉妒你出国交流个半年就归心似箭,连夜飞的赶回温柔乡?”
噢哟?几个实习生俱是很狗腿地来了兴致,具体说说呢,我有个朋友也想听!
岂料当事人本尊不乐意了,警醒也暗示着师傅,“纪同志,嘴巴碎成这样是有辱斯文的,仔细晚节不保。”
师徒之间没大没小的气氛,回回人前互啄起来都极为不成文。放眼泱泱大科也就属顾岐安敢这么硬刚老纪了,周琎先前还和实习生开玩笑,唬得他们一愣一愣地,说你们亲爱的顾神其实不该姓顾,真实身份是老纪的私生子。
当然是假的,但以假乱真,一伙人后来私底下都喊“隔壁老纪”。
“隔壁老纪”在他的“私生子”婚礼上,还义父身份地致辞了。洋洋洒洒三千字小作文,全程慷慨激昂情酣意畅,堂下众人听到后来,都磕起瓜子玩起手机,无一人在听。
也就少有人注意到,发言的结束语是:
让我们祝福这对年轻人喜结连理的同时,也为新郎官即将为期一年的交流学习祈福。古有檀郎谢女,今有岐安梁昭,才貌双绝!
这属于他章程之外的即兴发挥。故意说给那俩爷父听的,为着顾岐安能顺利出国一事,前前后后老纪不知焦了多少心思。生怕那二位祖宗又发什么神经,才如是“买断”。
结果呢,他们没掉链子,出国本人才半年就回来了。给老纪气得,恨铁不成钢。
气到这场手术收梢,还在嘟嘟囔囔念咒,“你日后再有什么事,别来扒拉我。我再帮你就是狗!”
更衣室里,顾岐安打开柜子拿手机。不知何时起的习惯,总要频频察看来电来信,哪怕扑空,也好过错过什么。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强劲的后遗症。
“发誓拿狗来威胁的,多半都是没所谓当狗的。”他抬臂脱衣间,混不吝地笑老纪。
“我不跟你厚脸皮的念经!”老纪辩不过走为上策。
四下阒静下来,只剩顾岐安一人。
他才忽而身心双双跳闸般地,在柜子前伫立良久,恍惚,眼里有些微弱的情绪痕迹。末了从柜中拿出婚戒,圈上无名指,阖门而去。
*
梁昭出事后,公司出于人文关怀准了她半年带薪假。
长时间修养以来,她习惯了十点不到就上床,哪怕不立马睡,躺着也是种休憩。
今日也没差。老规矩,沐浴护肤完毕,在床上夜读半小时,就熄灯躺下了。
窗外一圆油渍般的月亮,糊糊地,黏在天上。
朦胧间,床畔塌陷且换衣窸窣的动静,继而有微热体温贴靠过来。从背后整个地拢住她。
有什么东西如同星火,被风助燃,在这空间里、人的骨血里张狂着火舌。
梁昭豁眼间身子本能一簌,
再听到某人挨着颈脖问她,“可以吗?”嗓音很哑很沉,是那种男人急.色时最底色的渴与饿。
他们整整三个月不曾夫妻之实了,梁昭始终有车祸阴影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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