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多事之春(下)(2 / 2)

听心 瞬间倾城 1543 字 3个月前

多少人漠然走进来,哭泣着走出去,又有多少人哭泣着走进来,漠然的走出去。

没人理睬。

我拍拍母亲的后背,发现不知何时母亲嶙峋的脊背已经弯下,很难再直立。

她孱弱的身子再挑不起重担,如果还要面对什么,只能由我来当。

我先安顿好她,只说去想办法,先从母亲的哀哀哭泣中逃了出来。

哭泣是权力,奉献是义务,我只有义务,没有权力。

所有的悲伤只能归结到我的心底,所有的软弱同样隐藏在那个饱受风雨的地方。眼下我只能先挺直脊梁,面对所有的重压,挺过全部关口。

回到镇上,下意识去敲父亲的门,我曾经对晔晔说,一辈子都不会登父亲的门。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第一个先求到他的门上。

毕竟,骨气当不了饭吃,更救不了晔晔的性命,我只能如此。

门内哗啦啦作响,只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半张脸,不是父亲。

“我找宁吾德。”

“他不在家。”

虽然父母为她恶交,晔晔对她也没有好脸色过,这个女人回答我却是难得的普通口气,至少没有撕破脸皮,口出恶言。

“我找宁吾德。”我坚持。

“我说了,他不在!”她也同样坚持。

“我找宁吾德。”我对她的坚持不为所动,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她的嘴唇。

大概这次她是被我看惊了,摔了门进去,再不肯正面回答我。

我的身边很静,静到我听不见时间的流逝,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门后才传来咳嗽声,哗啦啦又开了一道缝,父亲也不说话,就隔着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我说:“晔晔病了,要用钱。”

他不耐:“我没钱。”

我冷笑:“说你不在,你还在。说你没钱,也一定有钱。”

父亲怔了一下,又接着恶狠狠说:“反正我没钱!”

对于这样的男人,我真无法用哭泣去唤醒他的良知。哭只能说明懦弱,说明沮丧,说明无助,可我现在只想告诉他,我要钱!

“没钱,我就不走了。”说罢我弯腰,用手扫扫台阶,坐下来抱住大腿,背对着门缝里阴暗的人影,一动不动。

也许见我下定决心不等来钱就不走,父亲怒气爆发,咣当一下摔上门,而后,我的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渐渐的,会有好事的邻居围上来看两眼,隔壁街的大爹也听信跑过来,拽起我的胳膊要我去他们家坐坐,不要坐这裏,惹邻居笑话。

我不语,依旧坐在父亲的门口,任凭他说烂了嘴舌也不肯动。

因为我下定决心,拼了脸皮也要换些钱。反正对于剩余的八万块钱来说,我知道自己脸皮的价码,更知道父亲脸皮的价码。

晔晔活不下去,我也会让他一无所有。

我发誓!

不管谁瞧不起我都好,轮不到他!

大爹见我不动,摇头叹气走开,邻居见我坐久了,屋子里又没什么反应,也觉得无趣,嬉笑离去,大队来人,劝了两劝也无奈败退……很快,我的身边又恢复了寂静。

夜色慢慢降临,远处已经有人家升起炊烟,街上传来丁丁当当饭锅炒勺碰撞的脆响,我饿,但我知道,屋子里的人更饿。父亲只要还想在镇上生活下去,就不能门口坐着讨钱的女儿,他在屋子里没心没肺的烧饭。

终于,门再次哗啦啦开了一条缝,从裏面扔出来一叠钞票。

微风托住钱,四处飘散,我挺直脊梁,躬身,颤抖着手指,逐张捡起,拿到手里清点,整整,一千块。

门里的他还说:“今天家里没钱,明天我给你送过去,快点走!”

父亲的言语犹如在我仅剩的尊严上插刀,我赢了这场较量,却失去了最后的亲情。

我屏住呼吸,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