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浓重的家具,沉闷的装饰,唯独我还是一个喘息中的活物,庆幸我身上淡淡蓝色的睡衣比较醒目,才让人能够一眼认出,原来沉默的这裏还有一个活人。
不知何时凌棠远回来的,大概是望见我的可怜相,说要带我出去透透气,我听话的穿好衣服鞋子却发现他没让司机送我们,直接拉着我的手散步到小区门口才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簋街。
冬日里,夜晚来临的早,路边行人嘴边冒着白袅袅的哈气,弓着腰顶着风往家赶,有些商铺开始关门,还有些裏面亮着灰暗的灯光,一路上都是清冷的,唯独这裏,人们热火朝天的聚集,吃着喝着,几乎每家都是爆满。热闹的饭店里喧哗的厉害,凌棠远找了一个靠窗的小桌子坐下,点了很多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他对我喊:“高兴点,你总是板着脸,看着酒没胃口。”
我笑了,打量周围人,他们是那么喜欢用高谈阔论来宣泄自己内心的快乐和喜悦,说的骂的都是最寻常人的感情,可惜,凌棠远听不到,他一定以为这裏很安静,很适合聊天,殊不知这裏和他常去的饭店有着天壤之别。
可我,更喜欢这裏,这裏有人的气息,像个真正吃饭的地方,不用小心翼翼的找餐具,不用万分谨慎的说话,我可以带着塑料手套抓起小龙虾剥壳,我可以用装啤酒的大杯子喝果汁,所有的一切都很惬意,虽然我的脸上没有太大的笑容,但凌棠远应该知道我是很高兴的,因为这顿饭我吃过最多的一次,他一边满意的看着我吃饭,一边笑呵呵的对老板喊结帐,今天的他也不同,更像个刚刚毕业的学生,虽然身上穿着不菲的西装,却依然保留刚刚离校时的豪爽和纯真。
他朝我笑,朝所有人笑,和正常人一样,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心防很重,耳朵又失聪的人。
也许,环境感染了他,同样,他也感染了我。
吃完饭他搂着我的腰出门,我实在撑的难受,懒得迈步子,就对他说“慢点。”
“你像多长时间没吃过饭一样玩命,我们家亏待你了吗?”说归说,他还是放慢了脚步。
我傻笑,第一次想对他傻笑,“这裏好吃嘛。”
他厌恶我的傻笑,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说“烂泥扶不上墙,这有什么好吃的!”
我继续笑着往前走,见我没反应,他又嘟囔了一句:“爱吃就让范阿姨学着做,不过事先说好,你们中午做,我不爱吃!”
我假装没听见,四处张望旁边的小店,寻到一家卖花的花店,发现裏面刚刚好有惠兰,十块钱一把,便宜的厉害。我挑了一把回头望着他,凌棠远皱眉:“看我干什么?”
“我母亲在我小的时候就喜欢买惠兰,很便宜,但有家的味道。”我看着他说。
凌棠远突然口气冷淡:“北京惠兰和你们那边不一样,别买了。”
我轻轻抚摸着黄色的小花瓣:“差不多就行,哪能找到一样的呢?反正是个替代品。”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掏钱付账,而后独自离开花店,我拿了花跟在后面,不知道他又为什么闹脾气。
大概是以为我的话里有话,暗中影射了方静。
我苦笑,他还真是心思细腻,这都能联系到一起。
回到家范阿姨看见我怀里抱着的惠兰也是眼前一亮,找个花瓶美滋滋的插上,一边修剪枝叶一边还说:“你这个习惯和你母亲一样,就是喜欢个花阿草阿的。”
我好奇,“范阿姨,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喜欢花草?”
她似乎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支吾过去:“你母亲打电话说的,让我多给你准备点花草,我随口答应就忘记了,我想她也是喜欢吧,不都说女儿像妈嘛。”
凌棠远一直默默注视我,目光很奇怪,似乎想起什么,我想跟他解释刚刚我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结果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懒洋洋的一句:“累了,睡觉。”就把事情挡了过去。
从那天开始,凌棠远变得异常忙碌,时而见不到面,时而不回来住,我挺着大肚子抱着玩具熊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在所有能看见外面的窗子前伫立,就是看不见他车子在花园前出现。
我已经越来越依赖他,几日不见还会想念。有时候我把自己的行为怪罪为冬天的的惆怅,有时候我把自己的行为理解为孕妇产前抑郁症。
这究竟是什么,没人能给我一个正确答案。
某天,他终于回来了,也带来一条奇怪的消息,我母亲消失了,丢下正准备再次动手术的晔晔消失的无影无踪。
谁都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