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打个盹,想了想,便去握着他的手,以便他有动作时我能第一时间醒来,哪知握上他的手才发现他全身在冷颤,我慌得去抚他的额头,颈脉,依然热得吓人。
“朕好冷。”他喃喃着,突然朝我靠近。
被褥还不够暖和吗?我拧起眉,屋里已没再有取暖的东西,该怎么办?
除非……
下一刻,我将仅剩的里衣也全脱下,钻进被褥,紧紧的抱住了他。他的额头与颈脉热得异常,但身体却是极为冰冷。
双手围住了他的腰,使身体更加与他紧贴,将热量传递。
一心想给他取暖,因此并没有羞涩甚至是难堪的感觉,甚至突兀的感觉到一种踏实。
第一次,这么安静的聆听他的心跳。
第一次,这么安静的与他相依偎。
心裏突然产生了一个疑惑,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做得这么彻底?为什么从天下绝色出来后,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
带着这样的疑问,深深入睡。
这一次睡得很沉,很沉,直到翻转身体时察觉到空间的窄小。
无奈的睁开眼,却见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时,瞬间清醒。
他依然在沉睡,不过脸上已然没有了异常的红潮,抚上他的额,已然退烧。
我轻松了口气,将松掉的棉被盖得再紧实些,目光划过他的眉,鼻,唇……
这张五官真的很俊美,每一处线条都像是精心斧雕过似的,无论每一个动作,表情,都无损他的风华。
失笑于自己今天的想法,为什么以前没有这样的感受?
像是感受到我的注视,他缓缓睁开了眼。
心裏陡然紧张起来。
如子夜般幽深的眸子有些迷茫:“青华?”
“是我。”
他怔怔的望着我,幽幽说:“朕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幸好你还在朕的身边。”
我愣神时,他突然吻了上来。
很温柔的吻,却又带着他独有的强势和霸道。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太过意外他会在这个时候与我亲近,下意识的就要推开他,可他的吻太过缠绵,深深的缠绵深深的眷恋,仿佛倾尽了他所有的深情,太过浓烈,使我有些慌乱,只能被迫的承受着,辗转中又竟下意识的笨拙的回吻。
他身子一僵,再次加深了这个吻,之后一路沿下,耳侧,颈,胸……
极为紧张,心跳得很厉害,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忘了所有的一切世俗,只让感觉带着自己奔走,到最后,立于双侧的手圈上了他,也将全部的身心都交由了他。
成为伺寝侍女前,老宫女便已将闺房之事尽数教导,可我却从未感受到其中的欢愉,那时的自己内心极为排斥他的触碰,而他也只是为了给太后一个交待。
现在,全身心的沉沦,才知道原来水乳|交融会是这般的噬人心智,甘愿沉溺其中。
他一次比一次深入,不管是吻还是其它,带着他的柔情,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苦涩。
这一夜,他像是要不够我,带着我一次一次的沦陷。
直到我昏睡在他怀里。
笛声悠扬,带着风的随性与云的闲致,静静的飘荡着。
谁在吹笛?
我睁开了眼,有瞬间的迷惑,下一刻,一手伸向身侧,那里已然冰凉。
坐起望向四周,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淋淋洒洒照在屋内,没有人。
心裏紧张,赶紧着衣,开门追了出去,山里的空气带着雨过的清新泥土味,道路泥泞,树木经过暴雨的洗涤,满身的残枝,却又透着一种蓬勃向上的清爽。
人呢?去哪了?我握紧双拳,就要往山下追去。
“别追了,你追不上的。”笛声一断,巫臣华禹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裏?”看着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一身白衣,连一丝尘垢也没有,仿佛是从天而降在这个山林里。
原来是他在吹笛。
“我来迟了,应该一开始就跟着你。”幽深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不曾游离,最终停在了脖子上。
下意识的,我将衣裳紧紧拉笼,繃着声问:“他往哪里去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只是我的伙计而已。”他淡漠说完,往山下走。
“请告诉我。”我追上他。
他不理,我便去抓他的袖子,却被他一手甩开,冷睨着我:“不要碰我,你身上很臭,回去多洗几次澡。”
“我,我只想知道他去哪儿了。”他一向是慵懒的,如今竟这般冷漠,一时有些不适应。
“我说了,你只是我的伙计而已,为什么要告诉你?”
想到昨夜的缠绵,轻咬下唇,“求掌柜告诉我,我必须找到他。”
他冷视我半响,“去到那里,没人会活着回来,就算回来,只怕也不是个完人,而能完成全部绝学的人,心裏除了恨再无别的,这是一套必须舍弃了全部情爱的武学。”
所谓武学,我并不懂,但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能听懂的:“你,你为什么要给他这个东西?”
“你以为他会留下吗?留下又能做什么?当天下绝色的伙计?还是柴米油盐过日子?或者像那些小贩一样,去摆个摊过上一天赚同个铜板的日子?”
很想反驳,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对没落的帝王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要是他能成功,那个位置不输于帝王之尊,就算为此而丧命,他也会甘愿。”说完,巫臣华禹漠然离开。
不想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一时怔站在原地,望着满山繁茂的枝叶,只觉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是不是上辈子的恶事做得太多,所以这辈子总遭老天的戏弄?还是我的罪过太深,直到这辈子都没法获得老天的原谅?一步步走到现在,吃过的苦,受过的伤,所负的愧疚……为什么每一个结局总是错过?眼眶渐渐湿润,越聚越多,颗颗落下。
索性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双腿放声大哭。
不知何时,悠然的笛声缓缓响起,带着点点落寂,平缓的飘荡在山林里。
泪眼迷蒙的抬头,不远处,巫臣华禹坐在大树上,背靠枝杆,白衣飘垂,黑发丝扬,吹笛的画面美轮美奂。
他没有离开吗?
笛声突然断停,他跃下树,走到我面前,又恢复了以往悠然的样子:“哭够了就回去,铺里忙得很,花钱买下了你,可不是让你来偷懒的。”
可眼泪就是停不下,甚至越流越多。
巫臣华禹轻轻一叹,将目光移向了半空,淡淡说:“不是我的女人,我是不会抱她的。”
泪落得更凶,似乎要将以往的痛楚与背负的沉重都通通哭出来,沉淀得太多,有些东西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发泄,就这么一次,一次就好,痛痛快快的哭个够。
笛声又响了起来,幽幽的……
夏天的热,总能将人的热情驱赶。
张进软趴趴的靠在桌上子,念瑶也是无精打彩的清扫着铺子,自那个男人离开后,这二人也成为了天下绝色的伙计。
“小丫肯定是去找主上了。”念瑶将抹布丢在地上,愤愤的说。
“女人。”张进翻翻白眼,继续趴着:“哎,半个月了,主上到底去哪里了呢?”
清点着东西的我一怔,思绪飘到了那天山上,慌忙压下开始纷走的思绪,再次认真清点。
“姑姑,错了,东西放错了。”王妈突然在边上喊道。
这才发现手环与钗环乱放在了一起,我忙摆正,勉强笑说:“有点渴了,我去倒杯水喝。”
巫臣华禹说的对,留下他,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一份讥讽,他生来不是平凡人,又如何做平凡人?他的存在,不是闪耀便是毁灭,或许这样也好,重新攀爬,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哪怕失败,那也是他甘愿的。
这样这就够了,不是吗?
“姑姑,你的茶倒出了。”有伙计拉了拉我的袖子。
回神,一壶满满的茶尽然被我倒出了一半在桌上,我忙拿过抹布重新擦干。
正这时,一陈闹哄声传来。
“明明是你这个偷了我的银子,走,见官去。”就见一客人拼命拉着店内的伙计朝外走。
“客人,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银子,要不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哪里丢了?”被拉的伙计依然很是耐心的回答着。
“方才我拿出来付钱时明明放在柜子上的,一定是你偷了,不用多说,报官。”
我走上前:“发生了什么事?”
伙计将事情始未说了下。
“你是谁?”客人肥身粗腰,相貌蛮横。
“大家都帮这位客人找找丢了的钱。”我对着所有伙计吩咐完,便对着他道:“铺里的事情我可以做主,客人,我们伙计绝不会偷你的钱。”
“那可是一锭金子,”客人鼠眼上下打量着我:“连有钱人见了眼晴都会亮一亮,搞不好这伙计就起了贪念,我要见官。”
“好,我陪你去。”在天下绝色几个月,对这裏的伙计怎会不了解,问题应该出在这个男人身上。
“姑姑?”张进与念瑶走了过来,张进低声在我耳边说:“一看这种人就知道不是良辈,不用报官,拳头就行,交给我吧。”
我制止了他:“掌柜不在,不要多惹事,他没有任何证据,见了官不会有事的。”
刚进了衙大门,红漆大门突然被关上,那男人也突然不见了踪影,正当我迟疑不定时,一道明黄的身影走了出来。
明黄,曾经是多么熟悉的颜色,如今,我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男子,望着这张与他极为相似的相貌,一时仿佛回到了从前。
他冷冷站着,寒潭般的目光带着恨死死的锁着我的视线。
是啊,他不是他。
半年未见,记忆中的男孩又高了许多,已经是一个能独档一面的男人了,如今,还成为了一国之君。
相互对视着,我目光平静,平淡,显然,我是被设计了。
“朕找得你很辛苦,很辛苦。”他一步步朝我走近,每走近一步,脸色也跟着阴霾一分,眼底的恨就多一分。
“王爷可知道你的兄长还活着。”脑海里闪过刘幕的那一翻话‘你就这么相信刘荣吗?仅仅荣王妃的几句话,就断定一切与刘荣无关吗?你拿什么去相信?你的相信只因你喜欢他,想保护他,所以宁可舍了朕’。
刘荣身子微僵:“朕现在知道了,右相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朕。”
“右相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王爷真的毫无所觉吗?”
刘荣没有回答,只冷冷的说:“朕现在已经是皇帝,要什么有什么,还能给你所要的一切,你和皇兄在一起,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那个回答。”这双眸子,连一丝温柔也没有,这张脸的轮廓曲线也是冰凉的,没有笑容,举手投足之间也不再是少年郎的随性洒意,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少年了。
“不要?这应该是你最想要的。”他冷笑,眼底更是暗泽:“不过,朕不会给你,什么也不会给你,只会折磨你,让你偿偿朕曾偿过的痛楚。”
他依然没有回答,可这样的回避,还需要回答吗?他或许是不知道右相,但身为一个处在政之颠的王爷,真的会毫无所觉吗?
我只觉心冷,心伤,心痛:“我不会再进宫。”
刘荣眼底的冷又冰了几分:“你以为朕会放了你?”
“只要我不想进宫,王爷是带不走我的,还是王爷想带走我的尸体?”迎向他冰冷的面情,这张脸上曾经的柔情是我最珍贵的回忆,而现在,是说不出的疼痛滋味。
刘荣突然别过了脸,又仰起头看向半空,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一种悲伤。
暖阳高照,这般温暖的季节,可照在他的身上,只感觉到了说不出的隔离了阳光的气息。
当他再次看向我时,又恢复了方才模样,只眼底的悲伤还隐隐可见:“傅青华,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皇兄去哪了吗?只有在宫里,你才能等到皇兄。你应该知道皇兄对皇位的执着,他回来时哪里也不会去,除了来找朕。你会随朕回宫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竟然都知道吗?知道天下绝色发生的一切?知道刘幕的去处?
“朕在第一次上战场时,就建立了一支比起暗影来更来优秀的影衞队,得到了一批忠实的死士,他们的实战经验不下千次。”他沉沉的冷冷的望着我:“京城的所有地方都有朕的人,即便是一件小事朕也能知道,更何况那天王妃来找你。”
我微怔,原来如此,原来他是这般有心计的人。
是啊,呵,他毕竟是太后所生,毕竟从小生长在宫里,可每次看到他温柔阳光的笑容,总会将这些忽略。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回宫?”
他的眼底有一瞬间的痛楚,一闪而过,消失是很快,甚至不留痕迹:“朕知道在山中小木屋里发生的所有事。”
脸色瞬间惨白,抿紧唇,心裏的苦涩一陈陈袭来,我的心思就那般明显吗?
“来人,将她绑回宫。”刘荣下令。
“绑我的伙计,不应该先问问我这个掌柜的吗?”巫臣华禹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望向屋顶,又是一身的白衣,他正坐在顶脊上,悠然的望着这裏。
“你就是巫臣华禹?”刘荣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魔教的大祭司。”
“看来你对我有一定的了解。”巫臣华禹毫不在意的一笑。
“今天进入天下绝色的客人都是大内高手假扮,只要你动手,你的铺子就会陷入血腥。”刘荣神情自若,眼底的冰冷加深:“至于埋伏在那里的数百名魔教中人,正派人士应该对他们很感兴趣吧。”
第一次,我看到巫臣华禹的眉拧了起来:“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官府很少参与江湖事,既然江湖有正邪之分,邪辈自然要用正义去压制。还要与朕动手吗?”刘荣的眼神突然凌厉了几分。
一个人的变化真的有那般大吗?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与记忆里的少年怎么也无法重叠,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跟你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