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只放了两套餐具,点了香蜡。
“没别人了么?”我问。
“只有你和我,今晚。”她从我手里接过礼物,像个孩子似的,翻着,把小熊从玻璃纸包装里拿出来,闻闻香水,把熊搂在怀里,整个脸都陷到小熊的毛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我不知道,只好继续扮演傻子,假装憨厚地耸耸肩。她拽着我的手,推开一道门。我一直以为那是个储藏间。她打开灯,我才看到裏面全是毛绒玩具,多到令我毛骨悚然的地步。在玩具堆里,还有一些给小孩儿用的东西,儿童床、摇椅之类的。她没解释,我想了想,也没问。
看过那个房间之后,我整个晚上在用全部职业生涯的脑力观察、总结、分析,想着我是不是落入了某种圈套,是不是被利用了,怎样反利用。可这圈套为了什么,把握不好,得不到确切的结论。我的心却几乎没再富于激|情地跳过一下,笑容也矫情僵硬得厉害。这世界无论是在商场还是情场都不存在什么双赢,我太明白了。那几个小时我像在上班一样,她说什么、做什么,我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都只过脑子不过心,小算盘打得哗哗响,像跳探戈一样推搡着拉扯着前前后后进进又退退。既然我会这样,恐怕还是不爱她的吧。
“怎么了,”她看着我,问我,“没什么精神?”
我笑着,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有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我们都为自己感到尴尬。然后,她转身去厨房烧咖啡,我站起来,站了几秒,走向衞生间。
方丹讨厌白色,衞生间里用了一种淡蓝,我就像在透明的马尔代夫的海底泡泡里。不知道从哪儿散发出极淡的茉莉与薄荷混合的香气。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她想要什么呢,一个孩子,还是真正的异性恋的能从心裏爱她的男人?不知道。我有什么顾虑?怕失去什么?提了一连串问题,却没有答案,又回到“怕什么”。跟暹音的关系,我希望怎样呢。实话说,我从没想过要她爱我,没想过她怎么看待我和与我的关系。整个项目的工作计划都还没写好,不计成本,未估算收益,甚至还没搞清楚客户背景,我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本身就是失败。来自两性本能的肉|欲冲动,因为过多的心理活动和寸步不让的算计大打折扣。忧心忡忡患得患失的状态,让我自己都觉得厌恶了,完全没有单恋的美好,因为一点儿都不纯真。
我怀着一颗自我批判的心道貌岸然地走了出去。喝最后的咖啡,她并没有跟我交流什么的迫切,我也感觉不到她的喜欢或厌倦,想看她,又决定不去看她,只好百无聊赖地站起来,在神叨叨的《培尔·金特》中鬼使神差地从书架上的一堆画册中抽出一个夹子,打开才发现是一本相册。只翻开一页,她微笑的照片就将我爆头击毙。
这时候,脑海想着“魔王之女的舞蹈”。她站在我身后说:“下次有空再看吧。”以为她该给我讲她的童年故事,她却要把我推出门外。我转身,她微笑着,照片上她大概十五岁吧,她笑的样子竟然一点儿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