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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霜与贺征一前一后从樱桃林出来后不久, 公主府的属官们就开始请各位宾客前往就餐列席之处。
赵絮将就餐的地点定在流觞曲水旁, 环水列席, 倒也风雅。
座次上自然是以各家主事者的官衔地位来安排, 贺征理所当然被安置在了主座左侧的尊位, 显然比主座右侧的甘陵郡王赵旻还有分量些。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离了沐家三人老远, 入席后就板着个冷脸, 活像谁赖了他八百吊钱似的。
好在众人早已习惯了贺将军高深莫测的冷漠脸,倒也没人想到他其实只是在生闷气。
沐青演远远瞧了他一眼,憋着笑意低声问:“谁惹他了?”
沐青霜没吭声, 倒是向筠压着嗓子浅笑:“方才我瞧见他与萱儿一前一后从林子里出来,怕是又被萱儿给欺负了吧?”
沐青霜有些心虚地红着脸干笑两声,这话不好接。
若硬要这么说, 那还真就是她“欺负”了他, 亲了人又不认账,可算欺负了个彻底。
俗话说, 天下事无巧不成书。俗话又说, 冤家路窄。
吏部考功司司业白书衍官职上虽比司金中郎将沐青演低半头, 可白家是前朝名门, 与驸马苏家又有些故交, 当然不至于敬陪末座,因而属官就将白家安排在了沐家的下手侧。
白书衍的夫人便是二月里在布庄与沐青霜、向筠遭遇的那位中年贵妇, 而当时那个鹅黄衣裙的小姑娘正好是白家夫妇的小女儿白韶蓉。
双方这一照面,脸色俱都有几分别扭,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不过, 毕竟今日场合隆重,白家母女显然也没有要就地翻旧账闹场的意思,沐青霜与向筠便只是笑笑就随沐青演入座了。
虽曾与白家母女有那小小冲突,可沐青霜觉得今日在场最碍她眼的,绝对要属赵絮夫妇身旁的那个甘陵郡王赵旻。
打从当年在赫山那场考选初次遭遇,到去年冬日在钦州赵旻追上来查马车,再到今日,沐青霜总共才见这家伙第三次,可这人在她心中的印象之恶劣,早已根深蒂固打上“狗东西”这个烙印了。
因着赵旻就坐在主座的右侧,沐青霜半点不想往那方向多看一眼。
如此一来,连带着坐在主座左侧的贺征也受了冷遇,怄得贺大将军脸上都快结冰了。
今日敬慧仪、周筱晗、齐嗣源都因有公务在身而未前来,在场除了自家兄嫂与贺征之外,沐青霜真正相熟的就只有对面的纪君正。
两人的座位隔着一道流觞曲水,也不大方便交谈,只能远远相视而笑,隔空递个眼色,心照不宣地约定待会儿再聊。
赵絮夫妇入座后,大家就着曲水流觞行了几轮酒令,场面很快热络起来。
初夏晴空湛蓝,别苑后头的远山含黛,流觞曲水悠悠回环,丝竹之声配着宾主尽欢的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是使人心旷神怡的浮生静好之态。
几轮酒令过后,赵絮支着下巴,笑意亲和地对众人道:“今日特地将大家请到这里,是因我与国子学祭酒郭大人打了个赌。”
赵絮一直就不是个倨傲狂妄的人,虽如今贵为辅政的公主殿下,在今日这私宴场合仍旧自称“我”,这实在很让人心生好感。
众人纷纷应和,询问是打了个什么样的赌。
“郭大人家中有一队极擅山林作战的府兵,”赵絮笑道,“据说在林中搜捕从未失过手,只要他们进林子扫一眼,不拘活人还是活物,再高明的藏身也能被揪出来。我觉得这约莫是郭大人自卖自夸,便想问问,在场有没有愿意试试与他们一较高下的年轻人?”
中原人常说“穷文富武”,乱世中越是贵重的门第,越是会注重让子女偃武修文齐头并进。在场各家的孩子大都是文武兼修的,这点小场面倒也应付得下。
不过众人还不知是如何“比试”,许多做父母的一怕儿女在比试中受伤,二怕儿女在公主所设的宴饮游乐上失了分寸闹出事,一时便无人应声。
见大家有所顾虑,驸马苏放云淡风轻地补充道:“今日本是来游玩的,不动刀兵。大家进雁鸣山各显神通,只管藏身,以两个时辰为限,谁躲过了郭大人这支神兵的搜捕,那就算赢。”
赵絮点头又道:“既是行乐助兴的游戏,自会有彩头。败者罚酒,胜者有赏。姑娘小子们,敢不敢啊?”
话说到这里,在场许多人就都有些品出味儿来了。
赵絮作为辅政公主,绝不可能无缘无故与国子学祭酒闲聊起他家中府兵的事,总得有个由头才会说到这里来。
联想到近日有传闻说,国子学有意想仿照当年利州的赫山讲武堂那般,在辖下专开武学讲堂,再加上此刻这看似游戏的赌约……
或许公主殿下与郭大人的赌约,名为游戏,实际却是意在评估适任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