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落,时间来到了晚上。
在王太忠的安排下,汉奸们在村子的戏台前方摆了足足三十桌宴席,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各种肉食也应有尽有。
为了讨得村本克久的欢心,老不死的前几天还专门派人去县城里花了大价钱准备了不少清酒。
这样的阵仗的确是让鬼子们有些吃惊,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还能吃上一顿不错的晚餐。
当李班主登场时,村本克久一下子就认出了台上的人。
这个老鬼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生性多疑的他立马联想到了很多可能性。随即坐起身,右手更是搭在了佩刀上:
“王村长,这位老生是什么情况?我看他非常眼熟,而且怎么感觉他上台时有些不情愿?”
听到对方的质问,王太忠的表情也是有些不自然。虽然讨好鬼子很重要,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太君啊,你知道我们这边是个小地方,很难找到什么像样的戏班子,就连今天的伴奏员都是村里子临时凑出来的。”
“前几天这老头路过我们村子,想借道投奔远房亲戚。但是跟我们村的小伙子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就暂时把他留在我们这边。”
“也是刚巧太君们来到了我们王村,我就逼他来唱上一场。他说自己来自县城,您认识他吗?”
听到这样的解释,村本克久在心里分析了事情的可能性。思索了片刻,老鬼子觉得这解释非常合理。
而且看到一个跟自己有仇的人,要忍着愤怒给自己表演,他就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有趣。
虽然伴奏员的水平不怎么样,但李班主的水平自然没话说。
况且他今天准备的曲目,来自伪华北广播协会的演艺总目里,一首《借东风》让鬼子们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唱罢,李班主连向“观众们”答谢的步骤都没有做,就直接下台换装。但村本克久并没有在意,甚至他认为这样的举动才符合对方的心理。
回到简陋的更衣间后,老人先是将自己的妆擦干净,随后坐在凳子上开始化新的妆容。在穿下一场的衣服前,他将雷管缠在了自己的腰间,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
“家人们啊,你们再等等我吧,一会我就跟你们汇合。”
重新上台的李班主表演得十分卖力,甚至多年没有进步的技巧都有了突破,水平完全向着名角儿靠拢。
虽然对方身上的戏服有些不配套,但村本克久只是觉得演出条件有限,并没有多想。
可唱着唱着,原本应该进入高潮的曲子突然停了。
但是李班主却没有惊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戏服,环顾四周,这一刻仿佛自己的家人就在身旁。
他红着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全家的仇人,好似要活吞了村本克久一样。
“恨倭寇打战表兴兵犯境,众英雄请长缨慷慨出征。
众儿郎壮志未酬疆场饮恨,洒碧血黄沙浩气长存。
两狼山,儿郎报仇,我报不尽啊!”
村本克久自居为中国通,当听到第一句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毕竟是一首以前没听过的曲目,即使是清唱也气势十足荡气回肠。
可这词是越听越不对劲,恼羞成怒的老鬼子忍无可忍掏出自己的南部十四式,对着台上的老人开了一枪。
李班主胸口中枪,蹬蹬退后两步跌倒在了戏台上。他带着枪伤,用尽全身力气唱完最后一句。以极尽高傲与蔑视的眼神看着对他开枪的鬼子军官。
村本克久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太忠,随后便朝着戏台上的老人走了过去,他想要看看对方凭什么敢骂他。
此时的李班主已经奄奄一息,看到仇人来到了自己身边,他用回光返照的力气说了一句话:“小日本,我屮你姥姥。”
原本老鬼子还想继续开枪,可突然闻到了一股燃烧的味道。看到老人的微笑的嘴角后,他一下子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
可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剧烈的爆炸一下子就吞噬了他的身体,连带着前排的王太忠和二十多名小日子一起死去。
在场的所有鬼子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
在临死前,村本克久短暂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一生,但有一件事他还是没想明白。
为什么明明弟国比民国有钱,士兵比果脯更精锐,武器比敌人要先进。甚至他们有三菱重工,有先进的战斗机,有航空母舰。
而民国内地四处是军阀混战,黑帮派横行,老百姓大多不认字还怕死。重工业基本谈不上,飞机能数得出来,几条破船在长江里晃来晃去,且人心惶惶一盘散沙。
但从正式开战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了,局势居然变得僵持起来,悲观一点可以说是前途一片黑暗。
仿佛在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军阀可以团结一致,黑帮派也可以洁身自好。文盲不识字却也不做汉奸,唯唯诺诺的老百姓有时候也不怕死。
作为侵略者,他永远不会懂。中华大地的军民们早就将坚强、勇敢、无所畏惧,牢牢地刻入了骨髓里。
在听到王村里爆炸声的一瞬间,黄有荣和关卫民就知道那位老人已经牺牲了。虽然二人在不同的位置,但却做出了同样的行为。
他们双眼中含着泪水,对着身后的战士们下令道:
“迫击炮一轮急促射!给我打!不要节省弹药!同志们!给我冲!给李班主报仇!”
随着一轮炮弹落下,司号员手持军号,鼓起双腮吹响进攻的战斗号令。
高亢嘹亮的冲锋号响彻在夜晚的天空中。
晚点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