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早生贵子!”
然后大门被江斜重重地阖上,把里面调侃的声音尽数挡了去。
“聒噪。”江斜低低骂了一声,话里哪还有半点醉意。
“我还以为你酒力是当真不好。”楚荧笑着睨他一眼,“怎的这么急着就要把我带出来了,可有什么事?”
江斜却摇了摇头,把先前藏着的食盒又不知从哪提了出来:“无事,带你吃些独食罢了。”
“幼稚。”
视线对上,二人皆是失笑,江斜替她撑伞,踩着白雪,一道回府去。
今日除夕,府里除了几个下人还在做事,剩下皆是放了日假,江毅李柔他们又是进了宫,现在的承阳候府倒是颇有几分安静。
进了房间,已是快到了子时。江斜去煮茶,楚荧打开食盒,里面躺着的,是一盘精致的做成兔子形状的奶糕。
——是祖母的手艺。
楚荧当即便是认了出来。
“是岳母让我拿给你的,说你小时候,每年都要同祖母讨兔子形状的奶糕吃。”
笑着笑着,楚荧眼眶就有些红了。
“我们初二就回去,我多给祖母备些礼。”
楚荧点点头,拈了一块奶糕给江斜,又自己拿了一块,看了很久,才放进口中,依然是小时候的味道。
吸了吸有些酸涩的鼻子,感动之余,现在没什么旁人,楚荧也是记得要同江斜说正事。
“夫君……”楚荧抿了一口江斜递来的茶,犹豫了一下,问,“你还记得当初姑姑走前,身边那位侍女的名字么?”
“玉兰——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见楚荧主动提起这件事,江斜的面上也是有些严肃下来。
“你知道今天我在流民巷遇到了谁?”
“谁?”江斜问。
“有位老伯,说自己的女儿,七年前在宫中宠妃的身边服侍,却是带着身孕偷偷跑回了家,问起来,只说是被皇室的贵人要了,如今她已经有孕,将来说不定能靠着孩子投奔孩子的父亲。”
“那时女子满心以为自己和那贵人是情投意合,生下孩子之后,独自跑去贵人府上质问,说要讨个说法。最后……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江斜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手中握着茶杯的手却是愈发地攥紧了些,茶汤都可以看见一圈一圈的波纹漾开。
“姑姑……就是在女子怀身孕期间没的。”
“而老伯的女儿,名叫兰儿。”
江斜低着头没说话,却听到茶盏碎落在地上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该在今日说这个的。”
或许在辞旧迎新的日子,对江斜说这些也太过残忍了些。楚荧看不清江斜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忍,抬手想去拉江斜的袖子,自己的手却被江斜的双手包住。
江斜低着头,引着楚荧的手背轻轻抵在自己的眉间。
“阿荧,你知道吗,姑姑她待我真的很好。”江斜的声音有些沙哑,
“听说我出生时候,父亲公事在外回不来,是姑姑第一个抱的我。”
“我小时候,姑姑时常接我进宫去,教我和堂兄一起读书写字。”
“学画画时候,我画的第一幅小像,也是姑姑的。”
“谢谢你愿意亲自去流民巷做这些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江斜话中却带了些缱绻又疲倦的笑意,“我这样会不会显得很没用。”
昏黄的灯光落在江斜的发上肩上,男子向来高挑颀长的身形,如今却是被灯火映得有些寂寞。
江斜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从前他在外边事事隐忍、装作纨绔子弟的样子,后来就算她早就知道江斜真正的模样、受过江斜那么多保护,但是看着江斜像一头孤独的小兽一般,把自己作为男子,最脆弱的一面让自己看到、同自己讲他的儿时,楚荧觉得自己都快要化成了水一般。
楚荧用抵在他眉间的手,伸出手指,抚平他皱着的眉心,又点过他的长眉,落在他的耳畔。
“怎么会。”
没有情愫暧昧,却有虔诚,还有心疼。
铛——
宫中城楼上的悠悠敲响的钟声,预示着新的一岁的到来,与此同时,天空中绽开的火红色烟火,荧荧光华透过窗纸落在二人的侧脸,府外街上鞭炮的声音响得扎耳。
然后江斜笑了,似是在这样特殊的时节和特殊的气氛下,恃宠而骄一般,用侧脸轻轻蹭了一下楚荧的手指。
可是竟然谁都没有觉得暧昧,谁都没有觉得不对,就像已经成为了亲人很久的夫妻一般,顺其自然做出的举动。
楚荧也是弯了唇角——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孩子气。
“新年快乐。”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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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想吃糖。(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