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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江斜的视线,树下那人瞳孔猛得一缩。
——怎么可能!
树下这人,正是昨天偷偷跑出粮队,今日不知所踪的那个张三。
枝叶摇动之间,那人如同谪仙般静静坐在树杈之上,一双极为潋滟的桃花眼不似凡人。
只待那人从惊愕间回国神来,心中警铃大作。
程将军早便告诉大家,听线人说,这次被朝廷从京城派来向北境运粮的人并不简单,若是寻常兵力埋伏在山麓,恐怕会早早被人察觉。
于是,程将军便派人在山顶处设置了滚石数十,又派二十名弓箭手守在山顶隐蔽处,只待粮队一行人正走山下无法退避时候,便以巨石和乱箭埋伏,将粮队一网打尽。
若是普通人,就算猜到向西北运粮恐怕凶多吉少,但检查过山脚山腰没有兵力,定也会掉以轻心,就这样准备过山前行,却没有想到,在这里,竟还有旁人。
视线相交,那人浑身战栗,拔腿就要跑。
随着风声摇得树叶沙沙作响,细影婆娑,江斜抬腕,动作快得似乎还带着残影,叫人看不清究竟是树影还是旁的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一枚袖镖自江斜指尖暴射而出,划出一抹银白色的光来,江斜忽然唇角噙了笑意。
那人还未看清那道银白色的流光,只能看到江斜眼中清冷笑意,随着额间骤然一凉,寒刃入脑,一股阴冷之意从眉间传遍四肢百骸,带着惊人的痛觉。
但也来不及过多反应,那人的瞳孔几乎于瞬间涣散,双眼大睁,口也合不上,唯余惊恐,是如何也从这张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中抹去。
“有……”
只是那个“有”字还么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来,只是隐隐约约能听得见那人喉中哽着的破碎气音,然后便被涌出的鲜血哽塞在了喉中,只能听见细细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随着那人身子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江斜甚至还有时间自树上跳下,脚尖落地时候竟是静谧无声,扶了这具已经死透、但身子还保持着僵硬站姿的尸体。
这具尸体到底是体面地躺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来——因为江斜不想让尸体坠地时候发出太大的响声。
在尸体接触到地面的同时,从眉间的伤口、眼眶、口中,鲜血几乎是同时流了出来。
这人死得悄无声音。
江斜的动作也不过就是在一息之间完成,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又有如鬼魅般生动矫健。
这人怎么会是谪仙。
一个从家人蒙冤、姑姑枉死、一夜家变、故作纨绔中走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是谪仙。
风停了,这头人的尸体还温热着,不远的山石之后忽然有了声响传来。
“头儿,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怎么听见刚回来的张三的声音?”有小喽喽的声音。
江斜的眼神一凛,看向身后带来的暗卫,暗示众人一同向靠近官道的山背处靠近。
“哈哈哈哈哈!你听错了吧,方才不过是一阵风罢了。”有人粗犷大笑,又说,“程大将军深谋远虑,早早让我们布机关在这般隐蔽处,哪有人能猜到!”
那小喽喽又细细听过远处,似是并没有人喊叫的声音,这才又放下心了,面上堆笑,奉承道:“头儿说的是,是我见识少,太慌了,自然不如头儿从容泰然。毕竟,这可是京中朝廷派来的队伍,我还是第一次……”
“怕什么!狗朝廷送来再多的东西,最后不还是进了咱们兜儿里!”那头儿豪爽地伸手重重拍了拍身边小喽喽的肩,“别怕,只要咱们成功完成这次的任务,肯定能在程大将军面前表现一番!到时候跟着大将军和……”
那头儿笑得极其贪婪,压低了声音,搓了搓粗肥的手指:“咱们哥儿几个还不是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还能混个大官呢!”
“头儿说得极是!”小喽喽也跟着笑起来。
“也不知道有一天京城的皇宫里……能不能有咱们哥儿几个的一席之地!哈哈哈哈哈哈!”说着,一群人又爆笑起来。
那头儿搓了搓粗壮的手,脸上还是止不住的笑意,眼神一个劲儿地往山下人的位置瞟,眼瞅着粮队越走越近,也是止不住的激动。
“看好了看好了!粮队已经快到了,等会儿那群人到了我们提前商量算好的地方就准备射箭了。”
那个小喽喽还是第一次跟着行这么重大的任务,眼看着一切都入预料好地一般行事,心脏还是忍不住在胸口突突突地只跳,捂着心口,又磕磕巴巴地问头儿:“头儿……真的没事儿吧,我怕。”
“怕个求!娘炮!跟着老子好好干,赶快去准备!”那头儿大喝,“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晦气!张三不是今天早晨专门跑来汇报了吗!行程不变!”
被骂的那小喽喽吸了吸鼻子,又往山下瞅了一眼。
“可……”
“可个屁。”头儿满心想着都是完成这票劫了粮队后穿金戴银,听着身旁人一个劲儿地说丧气话,忍不住骂骂咧咧,话锋一转,又有些猥琐地笑了起来,舔了舔唇,
“听早上回来的张三说……领头那小公子细皮嫩肉、生得白净俊俏得很,也不知到底长个什么模样……这般娇贵的京中公子在身下……也不知道日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儿。”
小喽喽不动声色地离自己的老大站远了两步,他这老大肥头大耳、虎背熊腰,最喜的便是喝酒吃肉、逛窑享乐、且男女通吃,可头儿行事风格毒辣,给程将军办事甚少出差错,极受程伟重用。
“可是老大……这领头的,看着也不是小白脸儿啊。”小喽喽吸了口气,这才又颤颤巍巍地说。
“你说啥?”
那头儿一惊,赶忙往山下一看,在队伍最前面带队的,分明是个长得不苟言笑的方脸侍卫,哪有细皮嫩肉的小公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