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钦嗳了声,“是很好的人。”
“其实要我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像我们家那个死人,小科员赚不到什么钱,但是对家庭却一心一意。看他还带个孩子,再说姐夫小姨子,说出去也不好听,你说是伐?”见南钦不回答,自己点头应承自己,“这话一点不错的,你要听我的。不知道你们北方怎么样,我们南方是很忌讳的,姐夫小姨子要保持距离,不然会惹闲话。”
南钦脸红起来,北方有句俗语,说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解释起来也不大好听。可是他带着嘉树来,她总不好拒之门外。自己是两难,找个时候该好好和他谈一谈了,这么下去的确不行。
唐姐继续说:“冯少帅啊,他几次站在门外等你,我们都看见的。你说他这样的缺女人伐?有点什么也是逢场作戏,心到底还是在身上。照我看他对人很专情,这种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到哪里找去?夫妻闹别扭,吵了一阵就和好吧!冯少帅……不容易!”她说完,连袜子都不洗了,兀自摇着头走开了。
南钦发了一回呆,也不知道她没头没脑是什么意思。有权有势的男人就是占优势,只要稍微门外等一会儿,马上博得大多数的同情。她收起盆和菜篮回去,寅初把封掉的煤球炉打开了,往裏面加煤球,一手风口上扇风。她笑道:“不好意思,叫你做这个。你和嘉树到隔壁去,我炒好了菜叫你们。”
寅初道:“我拿长凳把门堵起来了,嘉树跑不出去。我刚才找了纸和笔让他画画,他很乖,不会吵的。我在这裏给你打下手,叫吃现成的,也难为情。”
一头说一头卷起了袖子,那衣冠楚楚的打扮厨房里打转,实在不太像样子。南钦打发不掉他只得作罢,起了油锅,回过头来问:“近来中晌有没有到你这裏来?”
他抬起头看她,“怎么?”
“或者有没有派人过来?”她把菜倒进油锅,“嗤拉拉”一阵乱响。她现在手法是很熟练,麻利地翻炒,边加佐料边道,“这阵子天天回来有现成饭菜,我还以为是派人送来的。要问锦和,打电话过去总不凑巧。”
寅初站在边上,脸上挂着不确定的笑,心裏盘算开了,横竖这事不是自己做的,除了锦和就是冯良宴。锦和每天过来不太实际,也只有冯良宴手上多。他那边还没死心,再耽搁,恐怕要出乱子。
他换了个话题,“听说冯家张罗给良宴说亲,现在楘州城的名媛闺秀们都活络起来了。冯家不可能让他单身太久,如果时间允许,年前总归要办事的。”他小心地觑他,“他如今可算得上楘州最有行情的单身汉了,空军署是附带,毕竟是冯克宽的公子,将来子承父业,前途不可限量。”
南钦晃了晃神,很快调整过来,“他再婚是迟早的事。”
她手脚到底有点慌乱,把菜盛出来,没留神烫了一下,嘶地吸了口凉气。寅初忙拿酱油给她抹伤处,嘟囔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她心情免不了低落,不管对良宴有没有旧情,才离婚不满一个月就听见他有可能再婚,对她来说多少算是个打击。
寅初把她的手包掌中却不愿再放开了,好容易抓住,今天把心裏话都说了,成不成且容后再议,这么好的机缘,不能再浪费了。
她抽了几下没有抽出来,惶惶看着他,嗫嚅着:“姐夫,这你是做什么?”
“你应当知道的,逃了那么多次,今天听我说说我的想法吧!”他蹙着眉道,“你晓得南钦当初为什么那么着急把你送出去?因为我的一个秘密被她发现了,她容不下。她这个人,不论自己外面怎么乱来,永远要求人待她一心一意。过去是的,拿出所有耐心来,盼望着能够改变她,让她至少顾念一点名声,可惜都是无用功。我也会孤独,在外面同人周旋是件很累的事,回到家想要个人嘘寒问暖,但是很少能见到她,她忙着跳舞轧朋友,根本不管家庭。后来你来了,头两年只是出于一个姐夫对妻妹的照顾,她不管,再不管,怎么办呢!总是有感情的,相处得久了就会成习惯,慢慢衍生出别的什么来……对你的心思,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不觉得有罪。没想到南葭得知后那么急把你送出国,快到我来不及反应,结果没了你的消息。”
南钦只觉心头沉甸甸,头昏脑胀。那时候她爱慕他,没想到真正促使南葭打发她的原因还于寅初。
“你回来,宣布和冯良宴结婚,我都要疯了,可是我没有办法,什么都做不了。你大概不知道苦恋是什么样的感觉,爱人却属于别人,可望不可即,你能体会么?”他轻轻笑起来,“现在好了,我们都是孑然一身,我可以争取,为自己也为嘉树。”
如果三年前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然而现在听着,除沉重以外没有别的感觉。她早有预感,总会有这么一天他要来诉衷肠的。既然做好了准备,震惊谈不上,只是有些惘然。
她终于还是抽回了手,“曾经你是我姐夫,这点改变不了。虽然我离了婚,不代表同你会有发展。”她侧过头看窗台,木栏杆前一盆芍药开得正艳。她唇边浮起凄苦的笑,慢慢地说,“我心裏破了个洞,谁也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