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眼慈悲(1 / 2)

偷天弓 时未寒 5961 字 5个月前

夕阳镶出西天一抹绛红,漫天匝地的斜阳将冉冉渐翳的金光涂染在苍绿叠翠的青山上,似是披起了一衣红衾。

一道瀑流由峰顶倾溅而下,峻崖峭壁间突石若剑,令水瀑分跌而坠,击撞处隆然有声,气势迫人。远观悬泉激涌,怒涛喷泻,如长卧雄山间的白虹,近看云腾雾漫,飞花碎玉,似万斛晶珠织就的帘帷。

山腰处是阔达数丈方园的平地。瀑布落至山腰洼地处聚水成潭,潭底有伏流泄水,常年不满不涸,倒映着满山郁荫,澄碧如镜,沙渍澈波,与轰雷喷雪般的垂瀑形成了动和静之间极致的对比。

潭边有一方大石,却架着一围泥炉。袅袅炉烟被轻风吹成一道软弧,与垂于潭岸边的树枝勾手;浓浓茶香若有若无地传来,飘溢于水汽淡雾间。

一个老道人盘膝于石旁,一柄拂尘横放于膝上。他须发皆白,怕已有七八十岁,青衫飘扬,白髯迎风,垂目打坐,不发一语,似是浑不为世事所动。

微风撼树,似欲将夕照下满树的流红溢芳曳落于光润起伏的水面,隽秀奇峰,巍峨青山,衬以涓汩水响,漱玉清流,宛若仙境。

此山名为伏藏,位于塞北之外冬归城西二十余里。

那冬归城原是一小集镇,人口不过数百。然而此地却是得天独道,依山傍水,加上地处中原与外疆的接壤地带,塞外遊牧的各民族每每到了严冬腊寒之际便来此地进行休养与交易,冬归之名亦由此而来。

久而久之,此处渐成规模,后有志之士引水为渠,筑土为墙,终修建起这塞外大城。而冬归城亦成为历代兵家的必争之地。

现任冬归城主卓孚豪爽不羁、胸怀大志,不依常法破格起用优秀人才,加上冬归城本就是各族人口往来频繁,大宗交易不断,国力日渐盛隆,已发展为塞外近疆的第一大城。而这一切却也深为中原汉室所忌。

二年前朝庭终于借口冬归城未能及时上纳贡品,派出大将军明宗越引兵来征,几年战祸下来,冬归城已是元气大伤。幸好冬归城主卓孚平时爱民如子,将士各各用命,百姓亦拼死抗击外侵,加上身为冬归城守号称冬归第一剑客的许漠洋领兵有方,更借了冬归城的坚固城防,才勉强支撑到现在。然而久攻不下冬归城,中原汉室大伤尊严,也是不断派兵增援,城破已是迟早之事。

伏藏山乃是冬归城外一明净之地,几百年来常有修道练气之士于此闭关清修,久而久之,更增灵气。

此时正是早春三月,斜阳欲沉、牧童晚归之时。

夕照映射下,但见明媚远山中,天空纯净的不染一尘,花香弥漫,雀鸟啼唱,蜿蜒而去的河溪边上奇花异树夹溪傲立。虽是值此塞外苦寒之地,又在兵乱弥祸之时,却也是有一番江南水乡似的胜景。

只看这明山秀水翠林晴空,便若如一个不理世事自得其乐的世外桃源,谁又能想起二十余裡外的如荼战事?

宁谧山谷中,变故顷刻而生,一阵急促的蹄音踏碎了伏藏山的幽静。

一匹快骑从冬归城奔着伏藏山疾驰而来,晚归的林鸟纷纷惊飞而起。那马儿浑身是血,口喷粗气,马上乘客半身伏于鞍上,面目根本看不清楚,惟见掌中持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剑身亦是被血水染红。

刚刚到了山脚下,那马忽然前蹄一软,将马背上仗剑的骑士掀落在地。

那骑士用一个灵巧的侧扑化去撞向地面的惯力,直起身来时却是触发了腰腹的伤,一个趔趄,手中的长剑支地才勉强撑住身体。看看倒在地上的爱马已是口吐白沫,命在旦夕,不由心神一散,长长叹了一口气,仰天躺在地上,就似虚脱般再也不想起身了。

他就像是才从血水中泡出来的,已然分不清身上的斑斑血迹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适才长达三个时辰的激战不但让他失去了亲人、朋友,还有他的国家,幸好他还保持着坚强不屈的斗志,才凭借着过人的体能和酣战中激发出的武功拼死杀出了重围,暂且摆脱了追兵,逃到了伏藏山下。然而他的体力已完全透支,心底念着他拼死要来见的那人,却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在失去生命之前赶到山顶。

他身上大大小小共有十余处伤,最触目惊心的无疑是额头那一道剑伤,已经结疤的伤口就像一道暗红色的符咒。如果江湖上人称“炙雷剑”齐追城的那一剑再深半寸,必是头破额裂,只怕他现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然而这还不是他最重的伤,最重的伤是胁间被“穿金掌”季全山扫中的那一掌,在乱军群战中他不可能避开所有的袭击,只能用身体去捱杀伤力最小的兵刃,是以为了躲开几枝重兵器的袭击,他几乎是用身体去撞向季全山那全力施出的一掌。幸好,这能穿金开石的一掌还不能穿过他那比金石还坚硬的身体。

可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伤,最致命的是仍插在小腹上的那一记毒镖。他甚至不敢拔镖,只恐一拔之下毒素牵动心脉会立时毙命,已完全麻木的伤口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流出的全是散发着腥臭的、紫黑色的血。

镖伤并不重,可怖的是那镖上的毒力。因为发镖者有一个江湖上人人闻之心惊胆寒的名字——毒来无恙。

他强撑着望向来路,远方的冬归城已成一片火海,映得天空都泛起了如血般的殷红。“许漠洋,你不能这样倒下,你的爱妻幼子都命丧敌手,一定要报仇啊!”

此人正是冬归城中第一剑客许漠洋,只见他身材高瘦修长,却丝毫不给人孱弱的感觉,虽已是浑身浴血,一双眼睛却依然如晨星般明亮,胸腹更是挺得笔直。或是用力握住长剑的原因,肩背间肌肉隆起,更显得整个人像是蕴藏着一种不甘沉浮的意志与随时可爆发的力量。他喃喃念着自己的名字,强压丧妻失子之痛,努力振作精神,深吸几口气,盘膝调息一阵,奋力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却亦是坚定不移地向山顶行去。

那是一个美丽的幽谷,迂回的山路愈行愈险,两边山峰壁直,危岩高耸,却又是树荫盈峰,更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草点缀着,清幽宁静。拂过的山风在空谷中犹若铁马嘶叫,溪流随着树林的间隙时现时隐,水声潺潺而来,如仙如幻,似诡似奇。

山道越行越高,古朴的石阶青苔丛生。沿着山路的来势看,似是无穷无尽不见端头,然而踏上石阶的最后一级,前方蓦然便是一方山腰间的平地,却也不显突兀,巧夺天工般就似更有一峰的奇幻。

首先映入眼目的是一汪清潭,一方大石,大石边正坐着那个老道人。瀑声蓦然加巨,隆隆灌入耳中,更衬得老道的面容庄重肃穆,宝相端严。

“大师!”许漠洋来到老道面前,一跤拜倒在地,眼中愤火狂烧,嘶声叫道:“冬归城已于三个时辰前被明将军大兵攻破,卓城主当场战死,城主夫人悬梁自缢,卓公子带领十八亲随投降,却被悬头于城门,此时明将军的人马正在屠城,过不多时恐怕就来此处了……”许漠洋虽对冬归城被破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想到敌人斩尽杀绝的狠毒与痛失战友的悲壮,以他素来的坚韧沉毅也几乎忍不住要脱眶而出的泪水,直欲失声大哭。

那道人却对许漠洋的嘶声吼叫浑若不闻,仍是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垂目打坐。

山脚下隐隐又传来战马的嘶叫声,许漠洋急得大叫:“大师,明将军追兵已至,请教弟子应该何去何从……”他之所以强拼着一口气不泄来到了伏藏山,只为了当初与老道长立下了城破之时于此地相见之约,可如今杀出重围来到此地,却仍是不明老道是何用意。

那老道依然闭目如故,只似是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手中拂尘轻动,往身边一个蒲团上轻轻一拂。

蒲团撞到许漠洋身上,许漠洋但觉一股暖洋洋的劲力传来,身心忽觉得平和起来,很是受用。他暗叹了一口气,在此大兵伺伏之时,重伤在身、体力几近油尽灯枯的他已没有退路,亦根本不抱突围之念。看着老道的慈眉善目,心头逐渐安定,索性盘膝坐上蒲团,抛开杂念专心运功,唯求追兵赶来时再多杀几个敌人。起初尚是百念丛生,渐终觉清风拂体,胸怀缓舒,再听得水声潺潺,鸟鸣啾啾,终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浑然忘却了刚才的浴血拼杀。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山道上传来数人的脚步声,当先一人狂笑起来:“姓许的命还挺长,还是等我亲自送你上路吧,哈哈哈。”

许漠洋睁开眼睛,发话那人面相瘦硬如铁,容貌凶恶,声音铿锵如金石乱击,正是一剑划中自己面门的“炙雷剑”齐追城。旧伤新仇重又涌上,战志充注心头,明知此时的状态不宜再动手,仍忍不住要跃起身来出手杀敌。

老道仍未睁眼,却仿佛预知了许漠洋的心情,拂尘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齐追城的身后传来:“齐兄你也太厚道了,对一个死人也说这么多话,先杀了再说。”

“穿金掌”季全山双目深陷,鼻鈎如鹰,乃是突厥近数十年来的第一高手,为人嗜杀,每每将活人用掌生生击毙练功,塞外人谈起飞鹰堡的堡主“穿金掌”季全山,无不噤若寒蝉。

一群士兵手执长矛盾牌,依次上得山来,团团围在许漠洋与那老道四周。只看这群士兵所站的方位各守要点,就知道平日均是训练有素。这正是明将军帐下亲兵博虎团。

一个手提禅杖的胖大和尚笑嘻嘻地站立在一边:“阿弥托佛,贫僧千难,刚才未能与许施主过招,如今特来给冬归城第一剑客超渡。”

这个千难乃是少林叛徒,虽是一脸嘻笑,却是无恶不作,更令人不耻的是喜欢奸淫幼|女,是为佛门人之大忌。偏偏此人又武功极高,数次令围剿他的武林中人无功而返,最后少林派出法监院院主风随大师追杀千难,千难闻得风声,知道难以匹敌,于是便投入当朝权臣明将军府下,却仍不知收敛,反因有了靠山而更是肆无忌惮。

许漠洋缓缓抬起头来,却没有向这三人多看一眼,他的眼睛只盯住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文弱,就似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总是垂着头看自己的手,一副像是很腼腆、很害羞的样子。

书生的那双手晶莹如雪,就若大家闺秀的纤纤玉手般柔软而修长。可是许漠阳却清楚地知道,这双漂亮得带着邪气的手是武林中最可怕的一双手,这双手上发得不仅仅是疾若闪电的暗器,还有杀人不见血伤人于无形的毒。

这个人,就是被江湖上称为“将军的毒”,位列明将军府中三大名士之三的——毒来无恙。

“想不到在塞外也有这般风景绝佳的去处!”毒来无恙抬头浏目四周,惊叹一声。漠然的目光扫过许漠洋,最后带着十二分的认真落在老道身上,默然半晌,似是若有所思,终轻轻开口:“不知这位大师怎么称呼?”他的语音细声细气彬彬有礼,如果只听他的声音,绝不会令人想到此人就是名动江湖、令人闻之色变的“将军之毒”。

那个老道仍是不发一言,甚至连眼睛也不曾睁开,就那样宛若平常地打坐,好象周围的一切全然与他无关。然而毒来无恙却忽然感觉到,原来齐追城、季全山和千难头陀一上山就准备博杀许漠洋的杀气竟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老道稳如磐石的气度所震慑住,瓦解殆尽!

此人是谁?竟然能在无形中将三大高手气势消尽,而且不露一丝痕迹!

毒来无恙心下暗惊,却仍毫不动容,依然心平气和地发话:“请问大师,这个许漠洋带领冬归城人伤了我们许多兄弟,我可以带他走吗?”

许漠洋怒哼一声:“冬归勇士只是为了保衞自己的家庭妻子,哪似明将军这般暴虐成性,屠城残杀无辜。何况你们伤我许多族人,这笔帐又怎么算?”

“住嘴,明将军替天行道,尔等蛮夷之徒不知天命,负隅顽抗,罪无可赦,该死的都是咎由自取……”

许漠洋断喝道:“冬归城一向与世无争,只因为朝庭所忌,便平白惹来这场大祸。亏你还有脸说是替天行道,真是不知羞耻。”

“许兄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么?”毒来无恙哈哈大笑数声,面容突又一冷:“将军一向爱材,许兄若肯磕足十个响头,发誓投靠将军效力,我或能为你说两句好话。”

“呸!”许漠洋脸色铁青,持剑在手:“许漠洋就算技不如人,却也知道什么叫视死如归。有本事抓我就来动手吧,只不过最多也只能带走我的宁死不屈的尸身。”

那个老道仍是不开口亦不睁眼,脸上却似传来一丝若有若无悲天悯人的神态,令人见之心中起敬。

毒来无恙不为所动,朝着老道轻轻一笑:“许漠洋乃明将军亲自点名要抓的人,大师若是要执意维护此人,在下毒来无恙身挟军令,又为明将军府中客卿首座,说不得也只好得罪大师了。”

那老道置若罔闻,连眼皮也未曾动一下。

见那老道听到了自己的名头仍是不动声色,毒来无恙心中大怒,若不是见其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早已是暗器与毒手齐发:“大师不理不睬,可是有把握敌得住将军的四大高手吗?”

毒来无恙说到此处忽然心中微微一惊,像这般自问自答已然在气势上弱了几分,这是他出道以来,对敌时从未有过的现象。

要知毒来无恙一身奇毒,其鬼神莫测的暗器功夫亦已直追“暗器王”林青,再加上其防不胜防的一身毒功,对手往往连他什么形貌也未看清楚就中了暗器与绝毒,何曾有人能如这老道般从容面对他这样的敌手。可偏偏那老道看似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却是无半分破绽,枉自毒来无恙手中扣了满把的暗器,却仍是不敢轻易出手。

毒来无恙心神电转,想遍武林中此种形貌的出家人,却仍是对这老道的来路猜不出半分头绪,心烦意躁下正要出手一试,却又惊觉如此心浮气乱已是犯了武学大忌;再悟到此时自己未出手已然心中惊疑不定阵脚稍乱,对方若在此时蓦然发难只怕自己难以躲开,一念至此不由倒退开一步。

齐追城、季全山和千难头陀武功见识均不及毒来无恙,一上山顶来站定四周围住许漠洋和那老道,伺机出手,不料心中却莫名地平和无争,一点也提不出动手的欲望。此时见毒来无恙莫名其妙退了一步,心中亦都是一惊,也不由跟着退开一步。

周围的士兵忽然骚动起来,让出一条通道,许漠洋的目光本来一直盯在毒来无恙的脸上,见其先是惊容乍现然后退开一步,忽又泛起喜色眼望着山道来处,似是有什么人上得山来,也不禁抬眼往山道上看去。

伏藏山结构甚为奇特,若是依上山石阶的去势看,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此处山腰间有如此开阔的一片平地,便如将绵延的山势硬生生地兀然隔断,山腰与山道的石阶处互难相望。山腰望去似是断崖残壁,根本不见山道上的情形;亦只有从山道上踏完最后一级台阶后才能猛然看到山腰间的清潭飞瀑,让人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从许漠洋目前的角度望去,只见到来人有若从断崖边缓缓升起。先见到的是一头散披着的乌黑头发,发质奇特,在夕阳下熠熠生光,仿佛那不是头发而是一卷绣着金边的绸缎;随即再看到一幅十分宽阔的额头,大开大阖气势十足,肤色更是黄中透红,红中有白,白中又似有一种晶莹的光彩;最后看到一对光华隐现神采大异常人的双眸,心中蓦然一震,已知道了来人是谁了。

与此同时,那老道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猛然睁开,也未见他口唇有何动作,在场众人却都分明在耳边听到一句纯正平实却又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的声音——“明宗越!”

就像与老道那声音相呼应般,明将军正刚刚踏上可以看到那个道人的最后一级石阶。他的目光也同时迎上了老道的目光,耳边听到了十余年来除了当今天子外第一个直呼自己名字的声音,他的“看见”和“听到”都是在同一时刻发生着,没有先,也没有后,没有丝毫的差迟,就好象是老道的声音忽然唤出了一个明将军般,一切的一切就是在这种毫无差迟的玄奥与微妙中发生了……

忽然听到这个众人从不敢叫出口的名字,士兵们纷纷大喝,一时竟然盖过了瀑布激扬的水声,但那老道的声音仍在山谷中回荡着,厚重沉实,凝而不散,仿似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

老道仍是保持着坐姿,巍然不动,目光瞬也不瞬地紧紧盯着明将军。

许漠洋亦是狠狠盯着这个害得自己国破家亡的明将军,但见他身形十分雄伟,一身纯青战袍上没有一丝褶皱,肩宽膊厚,腰细腿长,行动间气势天成,神态间却又是闲适自得,给人一种好似远在天边却又分明近在眼前的威胁感。

明将军的目光与老道对视片刻,看似漫不经心地扫向许漠洋。许漠洋直感到一种犹若实质般的针刺,忍不住要移开目光,但他含着一腔怒火,绝不肯在对视中认输,仍是死死盯住对方,却又觉得目光已被对方吸住,想移开也力有未逮。

老道拂尘轻轻扫过,隔断了许漠洋与将军对视的目光,淡淡道:“恭喜宗越贤侄,你已练成了化魂大法,以目杀人虽然是邪气,却也少了血光之祸。”

明将军哈哈大笑,声音仿似骄横却又让人觉得很是柔和平淡:“化魂大法乃是本门的微学末技,巧拙师叔精研本门武学数十年,想来更是擅于此道了。”

除了明将军与那老道,在场的众人均是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这个起初静若老树,一开口却声势惊人的老道名号巧拙,竟然还是明将军的师叔。明将军在朝中的崛起犹若横空出世,从无人知道他的来历,此刻竟在塞外冬归城郊的伏藏山上突然冒出一个师叔来,一时各人俱是心头大震,满腹疑惑。

许漠洋更是心惊不已,巧拙大师七年前来此冬归城外伏藏山中隐居,不理诸事,却是对自己青睐有加,更曾从侧面指点过自己的武功,虽无师徒名份却有师徒之实。

巧拙大师胸中包罗万象,三教九流无所不涉,尤其对天文术理甚有心得,亦传了许漠洋不少。但对自己的来历却从来讳莫如深,许漠洋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竟然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将军的师叔。

巧拙朝着明将军微微一笑:“宗越你自小天份绝佳,见你此刻神态间的矛盾抵牾,化魂大法顾盼间随意而出,流转神功只怕亦练至气灭之境,何必还非要去一睹《天命宝典》?”

巧拙这番话听得众人似懂非懂,明将军却是心中暗惊。他浸淫一生的武学名为流转神功,其窍要便在“矛盾”二字上,而他前日方练成名曰“气灭”的第七重流转神功,此刻却被巧拙一语道破,心中大是不忿。更何况,其言语间还提到了本门的另一项神功绝学:《天命宝典》。

巧拙续道:“人力终有穷尽之时,本门无数前辈苦思冥想专注一生也未必能练成一项神功,你还是专心流转神功与你的仕途吧!不过就算你在朝中呼风唤雨,风光无限,流转神功却可能一辈子也不能上窥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