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飞说的声音不高,杨修将将听到。感觉单飞似有嘲弄之意,杨修故作淡然道:“单统领说的不错,这世上的确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人坐井观天,终不知道天之广博,远超他的想象。”杨修虽知单飞很有本事,不过他杨修出身名门,自幼博览群书,到如今正是才华溢满之时,暗想单飞再是有本事,可见识这东西终究还是欠缺。刘协双目放光,一旁道:“两位爱卿均是见识出众,却不知道可猜得出贵霜使臣前来的用意?”殿中顿静。众人中知道贵霜国的都是不多,又如何知道贵霜遣使的来意?杨修不过从史书、西域商贾口中知晓贵霜国的来历,对于贵霜国主都是一无所知,又如何想得明白使臣的用意。听刘协这般问,杨修却不慌张,顺势道:“单统领可是知晓?”单飞摇摇头道:“不知。他们使臣就在宫外,招入问问不就明白?”他心中略有奇怪,暗想中原战乱连连,诸侯各路割据,这种时候贵霜遣使不远万里前来,不太像两国简单的互通往来。杨修问话时,心中已在盘算单飞的答案,单飞若是有所猜测,他就可借力用力的锦上添花,单飞若是不晓,他杨修更不算跌份。听单飞这般回答,杨修忍不住笑道:“单统领高见。”群臣多是微笑,听出杨修的嘲讽之意。刘协似没有听出杨修对单飞的讽刺,沉吟道:“不错,单爱卿高见。张常侍,宣贵霜使者承光殿晋见。”他言罢回归龙椅,内心很有期待。对他而言,本没有更糟的情况,任何变数都可能是转机的到来。群臣肃立两侧,营造君明臣忠的景象,暗想大伙窝里斗无妨,但只要是个中原人,有点羞耻心的,就不能把脸丢到国外去了。不多时,随张滂走进三人。其中两人着实雄壮,看起来和小山般的体格,不过众人望见那二人,均感觉这两人是奴仆的角色,目光不由落在最前那人的身上。最前那人如豹子般剽悍,走入殿中,目光一转就落在了单飞的身上,惊喜道:“单公子,你真在此间?”一言落,众人怔住。群臣均在揣摩贵霜使臣开口会说什么,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这贵霜使臣一入大殿,居然先和单飞打了个招呼。贵霜使臣怎么会认识单飞?单飞倒没什么意外,他早认出来使正是贵霜王韦苏提婆的副手苏拉,见苏拉热情洋溢,单飞微有点头,心中却是奇怪,暗想苏拉这般说,来中原竟是要找他单飞的?看龙椅上的刘协诧异莫名,单飞提醒道:“不知道副王苏拉来见天子有何用意?”苏拉这才转头望向龙椅上的刘协,躬身施礼道:“贵霜王知传国玉玺归汉,特遣副王苏拉前来恭贺。更望中原、贵霜共结盟好、永世不变。”中原人多是有些自持,对异域外国多少带着点儿有色的眼光,认定除中原外,其余国度都是弹丸小国。虽听杨修说贵霜疆域和中原相若,可终究还是有点儿瞧不起贵霜国,不过听苏拉说的客气,众人又是微有点头,暗有自豪心涌现。苏拉说完,手一招,身后的汉子递上个羊皮卷轴,苏拉道:“贵霜王为恭贺玉玺归汉,略备薄礼,不成敬意。此乃礼单,至于礼物,部分已至许都带到宫城,还有部分正在路上。”刘协闻言微有喜意,示意张滂接过那礼单。张滂只怕那羊皮卷藏着匕首的模样,接过先行浏览遍,神色微有异样,转呈刘协。刘协看了几眼后微有动容,随即道:“张常侍,念出来。”张滂展开礼单,大声道:“贵霜王知传国玉玺归汉、愿与中原共结盟好、永世不变。为表诚心,特呈礼单如下,明珠千斛,珊瑚千株……汗血宝马十匹……”他一路念下去,说的均是异域特产,等提及汗血宝马时,众人一阵哗然。要知道当年汉武帝为求西域的汗血宝马,不惜劳师动众,派李广利两次远征万里,死伤难数,由此可见汗血宝马的珍贵。贵霜所送明珠、珊瑚之流均算特产,并非稀有,可贵霜王能将汗血宝马送至中原,足见心意之诚。刘协听闻亦是脸色微变。这时殿外又有侍卫抬来数个箱子,掀开一看,承光殿顿时珠光宝气,满殿辉光。众人虽是见过世面的庙堂人物,可望到箱子中的珍玩无不是少闻少见,更有数尺高的珊瑚精美绝伦,映得箱旁之人身带辉光,不由啧啧称奇,再看苏拉的目光已是大不相同。刘协、群臣虽是自诩泱泱大国中人,但这些年中原战乱连连,奇珍异宝多是付之一炬,十多年前有人更是连饭都吃不上,贵霜国却是安定多年,占据中西要道、汇聚了东西两地的精粹,如今国力强盛,若论经济规模,着实已在汉室之上。眼见贵霜王如此手笔,在众人心中,已知贵霜国并不简单。刘协总算定下了心神,试探道:“贵霜王如此厚礼……”按照常理,送礼都是有送有还,可刘协自知没有太多拿得上台面的礼物回馈,询问道:“不知道贵霜王……”苏拉闻音知意道:“陛下,实不相瞒,贵霜王的确另有目的,贵霜王说若有机缘,还想请单公子前往贵霜一叙。”众人又是哗然,纷纷看向单飞,不解这小子如何会和贵霜王扯上关系。听贵霜使臣的意思,贵霜王竟是极为器重单飞的模样。刘协早看出苏拉和单飞有旧,不由问道:“贵霜使者,朕有一事不明,你如何会认得单统领的?”苏拉大声道:“单公子当年身在贵霜之时,正逢贵霜国内乱,幸得单公子仗义出手,救贵霜于危难。贵霜王和单公子,实则等同兄弟般,当年单公子突然离去,贵霜王很是惦念,打听到单公子曾为中原摸金校尉统领,这才派遣在下前来。贵霜王派遣在下前来中原,一方面是希望和中原永结盟好,亦希望能寻到单公子,以叙想念。”数言说完,承光殿静寂无声。众人不由向杨修看了眼,暗想杨修这次可是看走了眼,你小子以为读万卷书知晓天下事,却不知道人家单飞行万里路,交情都结到贵霜去了。你小子适才在单飞面前夸夸其谈,好像对贵霜事无巨细、悉数知晓,如今呢?杨修的脸上火辣辣的发热,目光游离,不敢对视众人的目光。龙椅上的刘协愕然半晌,他再是傻的也听得出来,原来贵霜国要和中原永结盟好是因为单飞,而不是因为他这个天子。脸上也有些发热,刘协不等再说什么,又有宫人急匆匆的入殿,在张滂耳边低语几句。张滂讶然片刻,大声道:“陛下,安息国遣使求见。”群臣耸动,搞不懂为何传国玉玺归汉时,竟然让安息国也派来了使臣。刘协不由向单飞望去,虚心道:“单爱卿,安息使臣莫非也是为了你而来?”刘协如果是不久前说了这话,群臣自是哂笑认为是绝无可能之事,可如今听刘协这般说,内心倒觉得并非没有可能。不久前,众人又如何想得到堂堂贵霜王会和单飞称兄道弟?众人中本有人觉得曹操突然给单飞假节钺的权利有些唐突,如今才发现曹操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单飞哑然失笑,“陛下说笑了。我和安息国主素不相识的。”他虽是这般说,内心却已察觉到问题所在。苏拉说的看似没有问题,可单飞却注意到一个很是关键的事实苏拉知道传国玉玺归汉一事,贵霜、中原相隔万里,消息往来动辄用年来计算。韦苏提婆若非早有准备,仓促间绝难有这般豪阔的出手。韦苏提婆是听命女修的?!安息、贵霜和中原都是相距万里,同一日赶来朝贺,岂是巧合?他们同时遣使今日前来,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单飞转念间,刘协却忍不住好奇之心,已让张滂带安息使臣入殿,不多时,有一人随张滂进入承光殿。众人见到那人时微有哗然。那人卷发碧眼、高鼻凹目,正是标准西方人的模样。群臣虽不认识那人,可却发现那人身上似泛着微薄的明光,看起来着实奇异无比。单飞心中微震,立即认出那人是哪个。大明王!那人竟是大明王!可大明王不是被鬼丰附体后死去,那如今来的这个大明王,究竟是哪个?是鬼丰?还是另有文章?单飞凛然间,大明王向单飞微微一笑道:“单统领,一别数年,我一直心忧你的安危,如今得见单统领无恙,心中倒是喜悦非常。”他一言落,群臣虽想装作肃穆的样子,却还是和炸锅了一样。他们不想这个安息使者居然也是认识单飞的!这事儿实在有点儿离奇,想贵霜、安息和中原远隔万里,常人毕生都是难得往来一次,这个单飞如何会和贵霜王称兄道弟,又和安息使者很是熟络?有人忍不住的怀疑这莫非是曹操的计策?故意找异域人提高单飞的威信来行不可告人的秘密?如非这般,刘协不知使者突来还说得过去,安息、贵霜使臣前来,曹操如何会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