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善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警惕。他仔细观察公西仇的表情,判断后者突然提及此事的用意,同时一心二用,第一次认真端详对方的五官,试图将公西仇和多年前见过的公西一族族人对上号。奈何过去太多年,当年的少年也彻底长开了,再加上公西一族相貌多有相似之处,实在不好辨认。唯一能肯定的是少年时期的公西仇见过自己,他肯定是当年认识的那群公西族少年中的一个。阔别多年,故友相逢,乍听是一件好事。然而据祈善所得情报来看,公西一族灭族时间在他们当年误入公西族地数月后。这个时间点过于敏感。难保不会被公西仇误会是来踩点的奸细。因故,祈善不敢保证公西仇是敌是友。自然也不敢轻易回答问题。公西仇眉梢轻挑,这个动作将他的双眸衬得更加有侵略性:“祈中书在怕什么?”祈善心中愈发打鼓,他斟酌道:“祈某没怕。这把剑是早年高价购得,担心初代主人与公西将军有旧,一时不知该如何告知。”云策:“……”这个借口听着挺生硬的。以公西仇的脑子,多半会被糊弄过去。祈善也是这么想的。公西仇点头:“嗯,所以你是曲谭?”祈善:“……”公西仇举起那把剑点了掂量把玩好一会儿,看着祈善沉默表情,笑道:“祈中书知道破绽在哪里吗?公西一族铸剑之法跟外界不同,当年铸剑出炉,不是跟你要过几滴血淬炼剑身?那些血用来喂蛊虫了,再将特殊的蛊虫祭剑,可令主人与佩剑心意相通。”这不过是比较玄学的说法。直白一些——祈善会觉得这把剑用得顺手。若能长久佩戴这把剑,剑会在潜移默化间缓慢吸收祈善溢散出来的气息,不需要频繁保养也能保持吹毛断发的锋利,光华内敛。公西仇一拿到剑就知道剑的主人还活着。佩剑的状态也非常健康。一看就知道剑主人前不久用气息滋养过。祈善说早年收购佩剑的借口就站不住。见祈善不答,公西仇追问:“你是吗?”祈善当然可以回答不是,抵死不认。但直觉告诉他,公西仇的性格以及脑回路都迥异于常人。若自己不承认,公西仇说不定会将佩剑徒手折断。只因为祈善不是原主人,对公西仇而言,他就没资格拿着公西一族的东西。一把收购来的佩剑罢了,公西仇折了就折了,大不了赔偿同等价位金银。祈善无奈承认。“我是,只是不知你是谁?”公西一族有个毛病。大名不常用,取大名也是为了记上族谱,成年才开始使用。未成年之前,族人多以乳名称呼。祈善结识的那帮公西一族少年都不大,祈善还真不知道他们大名叫什么……公西仇将佩剑递还给他:“阿年。”祈善担心的公西仇暴怒杀人并未发生。公西仇反问:“你刚才迟疑,莫不是担心我会怀疑你与灭族有关吧?就凭你们?”不是他看不起祈善二人的实力,而是当年二人都被大祭司查过,确保没问题才留二人在族地小住。若二人真是打前哨的奸细,他俩早就被自己捏断了脖子,丢去沃肥了。祈善:“……”公西仇这厮这种时候倒是机灵。他脑中瞬时浮现一张五颜六色妆面的脸。实在无法将当年的少年与眼前的人联系起来,公西仇也有同感,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另一桩事情:“你为何不用自己的本名,反而将单启名字颠倒过来使用?他没意见?”说起这事儿,公西仇想起来祈中书名声不太好,貌似还有一个“恶谋”的称号。他明明是曲谭,却用了小伙伴的名字,不缺德?祈善无力动了动嘴角。他想解释“曲谭”也不是本名。最后只说一句:“他不会有意见。”公西仇搔搔鼻尖:“这话倒也是,记得他以前就纵着你,借他名字也不算大事。”在他记忆中,曲谭暴脾气,二话不说就可能拔剑解决,当年就是这厮想放火焚烧族地祖坟。相较之下,单启的脾气就好得多了。公西仇再问:“他人在哪里?”祈善:“已不在人世。”这个回答让公西仇下一句哽在了喉咙。他惊诧:“不在人世了?”转念一想,生离死别才是当下常态。以后者的脾性,也确实不容生存下来。公西仇不喜欢多愁善感,只是略微伤感几秒便恢复了常态,提议去喝一杯联络一下感情。二十年多年后故友相逢,当浮一大白!祈善嘴角微抽:“不要。”公西仇很少被人拒绝:“为何?”祈善道:“忙!”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战刚结束,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哪有时间跟公西仇喝酒叙旧?自己变了,公西仇也变了,他们满打满算仅相识月余,彼此之间的交情也还称不上深厚,刻意追忆往昔反而显得滑稽可笑。公西仇不是跟自己寻仇就好。若真是寻仇,这事儿反而不好处理。祈善不给公西仇开口的机会。“告辞,祈某先去忙了。”看着祈善扬长而去的背影,公西仇略有怅惘:“唉,长大了就没以前有意思了。”云策作为局外人也看得出气氛很尴尬,努力打圆场:“毕竟阔别太多年了,总要时间重新熟悉起来。公西将军与祈中书同朝为臣,日后接触的机会还多,也不急于这一时。”公西仇也没纠结这事儿。“嗯,你这话说得有道理。”抬手勾上云策的肩膀,拍了拍。“观你气息浮躁,要不要我帮帮你?”武胆武者提升境界最快的途径就是干仗,在战斗中突破、锤炼、熟练掌控各项技能。云策自然求之不得。不过——心动归心动,眼下却不行。公西仇不爽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顶天立地大丈夫,这么磨唧作甚?”云策讪笑:“军中尚有俗务……”公西仇:“……”好好好好,一个个都忙是吧?忙点儿好啊。待云策也跑没影了,公西仇一扭头看着沉默不言的大哥道:“阿兄,只有你了。”他现在无所事事,浑身痒得像是蚂蚁爬。这时,一只青鸟落在即墨秋手指。他看了一眼传信内容,收起来:“方六哥说伤兵营军医紧缺,伤药不够,问我要不要去帮忙。阿年闲着无事就来给我打下手。”公西仇:“……”他小步子跟上,心里委委屈屈。自己好歹也是玛玛亲封的大将军啊。哪怕只是光杆司令,手底下没一个兵,使唤他去打下手……哼,他不要面子的吗?内心抱怨不停,干活儿却很利索。“这么多伤兵哪里看顾得过来?”公西仇脑瓜子灵光一闪,他想到一个绝妙办法,当场化出数百号武气兵卒,两人为一组搬运伤兵。若地面太拥堵就原地上天,走空运。方衍嘴角狠狠一抽。要是搁在孝城那时候,打死他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公西仇居然会将耗费大量武气的底牌用在这种场景。其他武者看到这幕也上行下效。方衍叹气:“总归是一件好事。”人手充裕了,能干的事情就多了。许多伤兵都是得不到及时处理才死的。这会儿伤兵营人手充裕,便能空出人力给伤兵做个分诊。病情严重的先处理救治,伤势不重的再等等……只要能保住性命,哪怕是缺胳膊断腿,杏林医士也能助其断肢重生。伤兵营忙得灯火不熄。康国兵力也忙着清理北漠残兵。整合兵马,决定在第三天收复射星关。射星关的收复比预期中容易许多。一来,守城精锐缺少粮食,射星关已断粮三天。二来,沈棠还将柳观代替图德哥的事儿宣扬出去了。随着图德哥兵马作战失利的消息传来,内部哗变,沈棠派人去策反,没费多少口舌就成功策反其中一路,约定里应外合。当图德哥以俘虏身份踏上射星关,脸色极其难看,特别是沈棠命人将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人骨全部收拾出来。一堆又一堆白骨,饶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