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得不好?祈元良这厮居然有脸问出来?顾池面部神经因为隐忍克制而不自然扭曲,从牙缝挤出一点冷笑:“祈元良,你画的都是什么?主上下发书信为何夹在中间?”不仅夹在中间,还是夹在二十多张龙阳避火图中间。天晓得他当着一众同僚的面打开那玩意儿,吴贤那张经过美化的、青年时期的脸蛋和肉体猝不及防闯入视线,对他的精神、名誉乃至身体,产生了多大的暴击伤害!顾池当时掐死祈元良的心都有了!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今日便要践诺!祈善道:“主上顺手放的。”顾池:“……”一句话就把顾池干沉默了。半抬起的剑,举起不是,放下也不是。这事儿,祈善也很无奈啊。顾池这厮都不想被同僚知道他写小黄文,难道祈善就很想被同僚知道他画小黄图?不少同僚都知道【五行缺德】是顾池,但极少有人知道家中珍藏的避火图有可能出自他祈善之手。他上岸多少年了?如今功成名就,康国中书令加封太师,再加上众神会这个钱包,他根本不用像少时那样画避火图挣外快。要不是顾池相邀,他会冒险下海?不仅重操旧业了,还被主上抓了个正着。谁能想象那个画面?康国国主童心大发,想突击吓唬祈善,结果跟祈中书大眼瞪小眼。二人隔着一张桌案,桌上摊开等待烘烤晾干墨迹的作品,起居郎正阴暗穿梭在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祈善不仅想掐死顾池。还暗搓搓想着杀人灭口。感受落在身上的视线,起居郎提笔的手顿在半空,额角冷汗直冒,暗道吾命休矣。一息过后,他坚定落下笔锋。口中喃喃:【……善好丹青……】声音不大但足以被祈善听见。沈棠半晌憋出:【……6。】起居郎有撒谎吗?他没有,如实写了。但起居郎写实话了吗?他也没有,忽略了细节。丹青是丹青,就是丹青内容不太正经。沈棠表示不服气。凭什么祈善眼神扫过去能让起居郎退让一小步,自己作为国主连看一下起居注还会被起居郎拒绝,甚至将拒绝过程写进起居注?这河狸吗?起居郎其实也很为难。他家祖上几代史官,或许是因为家传影响,连带着没入仕的族人也热衷记录,记下那些昙花一现的国家以及风流人物。这个世道政权更替太快,战争频繁,一代人没了,后人便很难知道这个时期发生了什么。他们记录这些,不过是想让后人知道先辈的故事。起居郎在这样的氛围长大。官史和野史他都有接触。慢慢的也体会到族人们的良苦用心。当然,里面也不乏一些过于离谱和猎奇的内容,他一贯当做笑谈看待。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短短五六载官场经历,见识到的内容比野史还离谱。一国中书令,私下居然喜欢画龙阳避火图,这让他怎么写?写了让后世子孙怎么看?他明明是正经的起居郎啊!起居郎犹豫了一息,避重就轻。对得起良心和职业操守,也保住了清名。中书令画龙阳避火图还被国主撞破,这段内容写进起居注,他这份起居注的可信度都要大打折扣!起居郎继续当隐形人,祈善也没为难他,相较于起居郎,主上更棘手。沈棠:【元良不是很久不画这个了?】起居郎暗中支长了耳朵。祈善冷笑,反手卖掉罪魁祸首。【这是顾望潮要的。】丢人是吧?要丢人就一起丢人!起居郎记录的笔又停顿下来。一个会画龙阳避火图的中书令,一个搜藏龙阳避火图的御史大夫……呵、呵呵,康国朝堂真是卧虎藏龙。随着主上和祈中书对话继续,跟着爆出了更大的瓜:【望潮要这种玩意儿?啧啧,真看不出来。平日也不见他跟哪个男性属官走得近,他这身体……】避火图这玩意儿自然是为了学习和助兴。沈棠不介意帐下僚属喜好是男是女,只要能保持身体健康,不吃亏不伤身不影响平日工作,她都可以接受。但,顾池这体格……更别说龙阳避火图那张脸很眼熟。【画上的男人……怎么像是吴昭德?】沈棠这话将起居郎再度干沉默了。所以——这是御史大夫暗中爱慕邻国国主颜色?两国交战,倘若高国战败……起居郎真怕起居注会出现“国主贤,风韵犹存,其子,花容月貌”之类的言论,他写的起居注真就比野史还要狂野了……很显然,没有最劲爆,只有更劲爆。当祈善说出画吴贤避火图的真相,起居郎的心情完成从震惊、暴怒、愤怒以及拍手称好的转化。吴贤如此无耻,己方回击也不算过分。但——谁家回击是写人小黄文,画人小黄图的?【……望潮的心情我很理解,但——他难道不该是当军师,统帅千军万马踏平高国生擒吴贤,用阴谋阳谋明说暗夺的摸?】沈棠说出了起居郎的心声,【……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啊,望潮作为小说家,额,我充分尊重他的创作自由,写写同人文也没啥。】就是怕他身体太虚,遭不住。祈善:【……】自家主上的话,他勉强听懂七七八八。总结起来就是给顾池撑腰。写,放心大胆地写。沈棠没有追责,但有个问题她很想知道答案:【明明都这么忙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还能抽出时间,一个写文,一个画图?】祈善:【……】起居注:【……】一个会画龙阳避火图的中书令,一个搜藏龙阳避火图的御史大夫,一个会兴致勃勃给中书令提供姿势知识的国主——起居郎对热爱的职业,头一次有了强烈的抗拒情绪。这怕是他一生之耻。庆幸沈棠并未逗留太久。她跟祈善借笔墨,写了一封书信。【捎带着给望潮送去,省一笔通讯费。】祈善小心眼儿将沈棠书信夹在龙阳避火图中间,本意是想捉弄顾池,却不想将人惹毛。祈善二话不说将主上拉出来当挡箭牌。他也学着起居郎,承认,但又没完全承认。顾池几个深呼吸压下情绪。一番心理建设,这才将佩剑收回剑鞘。“元良,你千万别让我抓到把柄。”不然一定将祈元良往死里整!祈元良喜笑盈腮。顾池这才注意到祈善还带了一张陌生面孔过来,观对方周身气息,显然是普通人。“这位女君是元良眷属?”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却是崔孝。他沉声问道:“什么眷属?”三人齐刷刷看向他。这才注意到在场还有第四人。祈善笑容渐浓,眼底涌动着看戏的光彩,拉长调子:“原来是善孝,别来无恙。”崔徽一眼便认出了崔孝的真实身份。无他,岁月太偏心这些能修炼的文心文士,崔孝这张脸仍维持着她最熟悉的样子。相较于崔孝,她的变化大太多。跟崔孝站在一起,比他还年长许多。她冲崔孝行礼:“见过阿父。”崔孝惊喜地猝然睁大双眼,眉眼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想上前但又畏惧,因为崔徽神情平淡。他太熟悉这个女儿,仅一眼便知道她仍抗拒自己,同时心中也有了疑惑。看女儿的反应,她不意外会遇见自己。这是不是能说明,她冲自己来的?顾池视线在父女二人之间切换。二人心声都未透露关键情报,他只能从崔徽这边听到零星几个重复词汇,这对父女关系不太好。“……克五怎会与祈中书同行?”崔徽道:“来寻阿父。”崔孝身躯一震,脑中浮现一个揪心猜测:“你、你终于肯来见为父,莫不是你娘……”他还记得夫妻决裂合离的场景。妻子直言此生都不想再见他。女儿和儿子最亲近母亲,也跟着走了。依照孩子的性格,若无必要不会来见自己。“不,不是因为阿娘,来见你是我自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