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崔孝发动文士之道的瞬间,狂轰滥炸的雷电仿佛被人按下暂停键。尽管头顶的雷云仍在不停翻滚,无数黑紫电弧在云层之间辗转跳跃,但就是没有再落下一道雷电。这一幕看得无数人为之瞠目结舌,甚至还有人不适应突然消失的轰隆声,误以为产生幻听。方衍的老友不可置信看着崔孝。完全没想到这不慎出彩的陌生文士有此等手段,此前为何不曾听说沈幼梨帐下有类似人物?他嘴角微动,心思活泛开来——看这个情形,沈幼梨真有跟人掰手腕的资格。之前的判断似乎有些武断了。方衍注意到老友眼中闪烁的算计。考虑到祈善三人的地位和能力,他也担心老友鲁莽撞枪口,暗中提醒一句,被这三人盯上,那真是大罗神仙来了都保不住。老友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好奇打听崔孝身份。方衍道:“崔孝,字善孝。”老友:“……”方衍注意到老友对这个名字格外在意,嘴角的弧度都抿直了,浑身带上了戒备。这个反应未免也太大了,莫非是跟崔孝有旧仇?老友对此就呵呵了。旧仇倒是没有,而是崔孝这名字耳熟。堪称是“如雷贯耳”!众所周知,康国的御史台是个不好惹的存在。上到御史大夫顾池、炮仗一般的御史中丞田错,下到那一群无孔不入的御史,谁招惹谁倒霉,被人抓到把柄最少脱一层皮。但,最让人畏如蛇蝎的还是某个神秘的、来无影去无踪、一度让人怀疑是个庞大情报组织的监察御史,崔善孝。康国建国以来的几次官场大案,基本与这人分不开关系。谁都不知道那些机密证据是怎么被他搜集走的,又是怎么到的沈幼梨手中,只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蹲大牢。因为铁证如山,被抓的人喊“冤枉”都底气不足。姓沈的靠这一手,清理了一批不对付的。屁股不干净的世家更是噤若寒蝉。生怕下一个就被盯上。老友有个远房姻亲就是其中之一,他还去探监问了问情况。保存周密的证据怎么会被人拿走?莫非是家中出了叛徒?府上被安插了眼线?对方痛哭流涕:【如何能知?】一次两次还能推说巧合。七次八次就让人心惊胆战了。察院监察御史崔孝的事迹也被挖出来。知道归知道,却无人能找到他,更别说相貌年龄实力能力……于是就有人私下猜测“崔孝”其实不是具体一个人,而是一个情报组织所有探子共用的代号。这神秘组织隶属于沈棠,专门替她打听百官阴私,监控朝堂。一时间,人心浮动,风声鹤唳。友人对此颇有微词。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啊。崔孝居然真的是个人!以前猜测的那些“真相”都是荒诞谣言!友人对崔孝畏惧戒备之余,也由衷生出了敬佩——以一敌千!这是何等的奇才啊!方衍不知友人心中活动,兀自道:“崔御史非是直性狭中、无容忍雅量之辈,若尔等有旧怨,不如坐下来推心置腹说开了……”友人:“……”平生首次怀疑方老六的眼睛有问题。他瞎了吗?友人正要开口解释什么,上一息还冲祈元良得意笑的崔孝,毫无征兆地后退,呕出一大口血。他面色煞白,萦绕周身的天地之气从中正平和变得暴戾无序:“崔善孝!”这一变故来得过于突然。祈善离崔孝近,伸手将人扶住。忙问道:“怎么回事?”崔孝根本不用回答,因为头顶的雷云已经给出了答案。刚刚还跟无头苍蝇一样不知往哪里劈的雷云又有了动静。它像是被愚弄的人找到了罪魁祸首,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全部往目标倾泻。雷云翻滚动静更大,连地面都有震感,一道比此前粗四五倍的雷电轰得砸下。晁廉见状大感不妙。“不能落下!”数十道颜色各异、强弱不同的光芒同时爆发,迎面直冲雷电。二者在半空交锋的一瞬间,可怖气浪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声音也被剥夺。刺眼的白光在头顶绽开。无数人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怪异的是,预料中的气浪冲击并未出现。友人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却看到抬起的袖子上面结满白色冰霜,周遭温度不知何时急剧下降,吸入肺腑的空气带着让人激灵的寒意。抬头,最先入眼的是数道坚固屏障。这些屏障出自祈元良等人之手。不管是厚度还是面积都能让人咋舌。粗估计能抵消爆炸产生的正面气浪冲击。若是以往,他肯定要震惊两句——文心文士使用文气一向节俭,抠抠搜搜,似这般不要钱的使用方法,不是不差文气的能人就是啥也不懂的愣头青——眼下他却没这个心情,只因为眼前发生了让他震惊到失语的一幕!天地间凭空出现几乎能连接雷云与城墙的巨型冰雕!被瞬间冰封的,不仅有还未完全抵消的雷电余威,也包括爆炸产生的气浪!“结、结冰了?”他恍惚间听到自己在结巴。相信此时此刻,不仅是他会结巴,看到这一幕的城内庶民也震惊到舌头离家出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眼前的场景。别看雷云压得很低,但与地面的距离也非常可观。想要弄出如此震撼场景,其中难度可想而知。最重要的是——来者是友非敌,是援兵!冰雕仅出现了一息,眨眼冰雪消融,无数密集雨点子从空中坠落,噼啪打湿一地。祈善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如此特征,猜测来人身份太简单。“元谋!”云策应声出现。空中雨点似被鲸吞虎噬往一处汇聚,凝聚出一道人影,落地瞬间化作了云策模样。他面上是还未散去的焦急,又由衷庆幸道:“还好,终于赶上了,祈中书可有受伤?”祈善还没说话,被他扶住的崔孝幽幽开口:“主上的宝贝蛋子能受什么伤?元谋真不仗义啊,你但凡再来早些,老夫就不用承受反噬之苦了……唉,还未圆满的文士之道就是容易吃亏,这都能被找到,气煞老夫也!”祈善闻言直接将手抽了回来。崔孝跟着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他将手中报废的刀扇一摔,气恼道:“祈元良,你公报私仇!要害死老夫不成?”云策试着调停矛盾,将错误往自己身上揽。奈何崔孝不肯买账,抬手拂开云策伸过来的手,用手背狠狠抹去嘴角血,眼神阴仄看着天上还在酝酿的雷云:“好得很!好得很!”头顶雷云没步步紧逼,云策又在这里,祈善终于能松一口气,注意到一些小细节。“元谋,你身上这些血怎么回事?”云策是武将之中少有爱干净的,虽说没有文心文士那般热衷熏香梳洗,但也常年维持着清爽,不会邋遢应付。用主公的话来说,这符合每个热爱白衣的枪兵的刻板印象。云策身上带血,只有一种可能。路上碰见敌人被拖延了。云策的回答也契合了祈善的猜测。“拿下了一伙敌军。”“敌军?”提及此事,云策面上肉眼可见动怒:“那一伙敌军的作战路数,像极了折冲府出来的精锐。他们在半途上骗取吾等信任,却又突然偷袭发难……末将这才以为上南沦陷。”空气出现了一瞬安静。祈善等人是半路过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蹙眉担心敌人的手段——以云策的谨慎,想要骗过他混入军中,这伙人必须对康国折冲府极其熟悉,又深谙军中暗号。符合以上条件——侧面印证康国军中有内奸。祈善担心之余还不忘骂两句顾池。这厮怎么盯的,大营都要被敌人透成筛子了!刚骂了个开头,真相就揭露了。好消息,大营没有所谓的超强内奸。坏消息,这些敌军是上南郡的。方衍和上南郡原守将的脸色黑得不能看了,祈善也萌生出杀意:“他们伏诛了?”云策本就不是迟钝的人,意识到不对劲。他轻声道:“杀四成,其余俘虏。”祈善等人沉沉闭上了眸子。倘若方衍这边提供的消息不假,这伙所谓叛军就是受了命令去伏击伪装成自己人的“敌人”,而云策这边被偷袭,反击清理敌兵……双方都没有错,但结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