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户人家愿意结亲，女君名声也不错，自然欢喜应下。结果居然是一场骗局！

康氏这几年谨小慎微，存在感不强。

以为这就结束了？

不，刚开始。

带人上门讨要说法。

一声低喝让他神思瞬间清明。

顾池觉得康年这个问题有些微妙。

康时点头，大方给二人提供逃跑工具。

康年眸色悲恸：“嗯。”

最痛苦的时候，也曾憎恶康时。

因为——

康时将沾血帕子揉成皱巴巴一团，双手捂脸，试图以此拒绝旁人察觉他真实情绪。

顾池嘴角抽了抽：“确实够倒霉的。”

康年脚步顿下，冲顾池行了一礼。

只看愿不愿意付出代价。

那户人家的长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日常喜欢流连烟花之地，而康时年少最大爱好就是看美人，在那边有些人脉。纨绔醉酒之言就传到康时耳中——定亲是假的，不过是借着定亲之名，故意给康氏下套，坏他们根基，空手套白狼。女君是真的，但是得了重病，还被杏林圣手断定只有一年阳寿。

康年的脸色刷得黑沉下来。

康家老家主去得很突然，康年毫无准备就要承担家族重任，还未从丧父之痛稍微缓过劲儿，二弟也不治身亡，三弟常年病弱，四弟远走他乡。康家四兄弟，年、月、日、时，支离破碎。康年看着一夕衰败的康氏门楣，看着一家老老小小的亲眷族人，无奈。

顾池敏锐听出这话信息量庞大。

以往康时都是祸害主上。

这消息怎么可能瞒得住？

康氏老家主暴怒，却也知道眼下处理烂摊子最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个纨绔说漏嘴，起初还战战兢兢，但见康氏没反应，气焰愈发嚣张。故意折辱一个被康时救过的卖唱女，又到处传扬他妹妹是被康时克死的。

剩下的话，康年说不出口。

康年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虽与季寿有关，却不是他的错。当年那件事情，错综复杂……世家子弟定亲都早，季寿也不例外。两家关系不错，约定好子女成年就能举办大婚。女君从娘胎出来带着病，七岁那年夭亡。”

期间没有任何波折。

“断她的药？还是动手让她提前上路？”

问道：“伯岁兄这话是何意？”

顾池问：“陷阱？”

“你猜那女君为何死得如此凑巧？”

却忘了他身边的人都是父母安排的。

这事儿怎么还扯出康季寿他爹他哥了？

显然，这个问题是禁忌。

这位倒是“命硬”坚持到了“请期”。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呵，命还在。”强行冲破【禁言夺声】非常伤喉咙，虞紫这会儿声音粗粝难听，说话也费劲，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浑身大汗不止，她贪婪将茶盏饮尽，道，“再过两次，我清醒时间就不多了。要是醒不来，姓康的，这份前途就送你了！”

顾池心道：【果然如此。】

“他本可以挺过那次，只是——”

顾池：“……”

他准备寒暄敷衍两句就走，却被顾池拉着袖子走到了旁边。康年脸上笑容僵硬得有些挂不住，又不好将顾池甩开走人，只能耐着性子问：“顾御史找康某有什么指教？”

“什么意思？”

换成康时去帮忙？

虞紫很大概率会死得更快。

他放下双手露出爬满倦色红丝的眼睛。

他与康时虽为亲兄弟，二人也只在逢年过节有礼节往来，康年一心扑在家族经营上面——这是御史台查到的消息。至于兄弟俩私下有无见面，顾池就不知道了。他敏锐注意康年行色匆匆，风尘仆仆，应该是刚刚赶来。

康氏老家主面色铁青，不得不忍。

【你们家，敢不敢开棺验尸？】康父身体本就不好，这次被气得够呛，【看看你们女儿究竟是我儿子克死的，还是你们心肠歹毒给毒死的？念你们府上有白事不想现在算账，你们却蹬鼻子上脸如此折辱我儿！欺人太甚！】

康年叹气：“早就料到有今日了。”

更不可能开棺验尸。

顾池深谙人心，一猜便中。

康时那时候才多大？

第二任和第三任算是凑巧，康时那时候还不能控制他的文士之道，第四任本就心有所属，只是她的蓝颜知己身份低微，不可能跟她长相厮守。她迫于家族压力不得不从。

是啊，他是无辜的。

于是乎，又将问题栽赃到康时身上。

尽管康时表情没多大变化，心声也是一片混沌，但顾池能敏锐察觉到他周身溢散的惆怅惋伤。虞紫要真因为此事折了，对康时而言不是死了个同僚、半个学生那么简单。

但谈婚论嫁去私奔，没有家族会容忍。

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

康时却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双方就此起冲突。

看到康时脊背明显一僵，似乎印证他的猜测，他脸色也难看几分：“可是你——”

康时知道真相差点儿气炸。

虞紫斜眼看他，又对顾池道：“顾御史，要是康季寿说什么付出代价保我命的话……他说说就得了，要是真冲动做了，你记得将他打昏，让他脑子好好冷静冷静。”

倘若虞紫真死了，康时前途也悬了。

爱子心切的康父自然忍不了。

以康时的家世才学，脱单没什么难度，在当地也是炙手可热的少年俊才。只是，架不住康时他不争气啊，运气差，文士之道觉醒过早，还是那么坑的属性！一连克五任！

康年没有隐瞒。

康氏吃了闷亏，又说了第五次亲。

定亲的女方不是跟情人私奔就是大病小灾不断，失火、失窃、族中长辈磕磕碰碰，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命最硬的一个也只坚持到了“请期”。

第一任是病弱夭折的，普通人得了风寒都可能熬不过去，更别说先天心弱的女童。

两家似乎注定要成为亲家，康氏跟他们的合作也多起来。孰料，这就是一个陷阱。

顾池心头萌生一个大胆猜测。

追责不行，反而要被对方倒打一耙。

她的死，怎么也不可能是康时克的。

婚前有蓝颜知己没人管。

虞紫承认过她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康时一直都是赌徒心理，沾赌就停不下来。

不知道这样说能不能理解。

圆满仪式本质就是圆满道心，深层本质是跟自己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