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陆迟衡的脸忽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
两两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完全不能想象,刚才飞檐走壁、宛若神降的“东西”,竟然是陆迟衡。
她嘴里的第二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陆迟衡揽腰抱住了。缠绕在她身上支撑了这么久未断的藤蔓,被陆迟衡一攥,就像是碎纸屑一样在他手心里四碎而开。他有力的胳膊,瞬间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我……”两两的手胡乱的动着,企图抓住一点让她更有安全感的依靠。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的声音与他的心跳一样的沉稳有力。
为了防止两两被迎面的枝桠再次伤到脸,陆迟衡的大掌挡在了两两的眼前。两两只感觉到颊边一阵冷风拂过,再次睁眼时,陆迟衡已经抱着她半跪在离洞穴半丈之远的平地上。
“谁让你跑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的?”
他正低头看着她,语气神态与刚才判若两人。
两两被他吼懵了,可此时最重要的问题难道是这个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刚刚在她眼前,像是变魔法一样的技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刚刚……飞起来了。”她支支吾吾的,说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陆迟衡没有作声。
“你刚刚,飞起来了?”
两两又问了一遍,相较于第一遍的迷惘,这第二遍明显带着惊恐。
陆迟衡依旧没有作声,只是抱着她,越抱越紧。
“陆迟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啊!你说,是不是我看错了,嗯?”
两两边问,边抬手朝着自己的眼睛抹过去。她想,一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蒙住了她的视线,一定是的。
他们中间,一定有一个人不正常,不是他,就是她。而她从没有如此迫切的希望,不正常的人是她。
她的眼角下,有一处明显的划伤。
陆迟衡手快,在她的手即将触到那个伤口的瞬间,按停了她。
“你没看错。”陆迟衡终于出声回答了她。
他的声音虚渺的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
两两有一秒的怔忪,这一秒之间她全身的细胞都像是停止了运动,紧接着,她就像是触了电一样抖动着从他的臂弯里挣出来……
陆迟衡没有阻拦,她就这样从他怀里跌到了地上。
着地的触感足以让两两清醒,可是她宁愿自己此刻不要清醒。
陆迟衡会飞?
这简直是个笑话,这样的笑话在她梦中出现的可能都没有,可他竟然承认了!
“你开玩笑的!你开玩笑的!”两两一手按着泥泞的地面,一手发了狠似的揪着陆迟衡的衣襟,死命的晃动着他。
他这么爱对她开玩笑,这一定也是他对她的玩笑。
一定是的,一定!
陆迟衡拂落了两两的手,她的反应明明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她惊魂甫定的模样,还是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他不想在被她审度的目光这样仓惶的打量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意的抖了抖腿,黏在他裤腿上的泥土,像是朱门上的铁锈一样,自己慢慢剥落……
两两掩着嘴,与其说她的面前站着陆迟衡,倒不如说她的眼前正播放这一部她不爱看的恐怖电影。
她说不出话,可也无法让自己不抖。
身后有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田院长和几个老师带着一卷粗粗的麻绳往这边跑过来。
“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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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陆先生”唤回了两两的些许的理智。所有人都跑近了,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
两两惶恐的抬头,陆迟衡仍冷静的站着。
田院长看了看陆迟衡,继而把视线转到了两两的身上,她慌忙俯身,把两两扶起来。
“秦小姐,你没事儿吧?”她上下打量着两两,除了脸上有些轻微的刮伤,并看不出其他还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两两不点头也不摇头。
她有事儿,有很大的事儿。可她,要怎么说?
“这里冷,先回去再说。”陆迟衡冷冷的甩下这句话,就掉头健步如飞的先走了。
田院长敏感,看出这两个人之间有猫腻,她想问,可到最后还是憋住了。这猫腻不难猜,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小别扭嘛。
两两被两个老师扶着走在田院长的身边,陆迟衡远远地走在他们的前头。望着他孤傲的背影,她始终不愿相信刚才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
他可以是个坏人,但她不要他是个怪人。
“小猴子跑回来求救的时候,我们刚刚从外面回来,这陆先生一听你有危险,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我们怎么追都追不上。”田院长说起来,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是啊,他平时那么冷静淡定的一个人,今天可是彻底的慌乱了一把,秦小姐你看他连工具都来不及带,一门心思的只想着你就跑来了。”
身边的老师轻轻的抬肘撞了一下两两,她们这艳羡十足的语气想说明什么,两两明白,她想故作轻松的拉扯出一个笑容,可是任凭她怎么用力,嘴角都是发麻的。
“唉?对了,秦小姐,陆先生空着手,是怎么把你从洞穴里救出来的啊?”
两两因为这个问题定了一下,下意识的把目光放远了去看陆迟衡的背影,她发现陆迟衡停在了原地,也正转头看着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可他似乎,也在等她的回答。
“他……”两两斟酌着,犹豫良久之后,才答:“他用洞口的藤蔓,把我拉上来的。”
两两觉得,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不能被说服,可是身边的那几个人,却全都信了一样。
“陆先生可真聪明。”
“那是,陆先生是我见过最有能耐的人。”
“……”
也是,毕竟她们没有亲眼所见当时的情况,这样的胡编乱造,说服她们刚刚好。
两两再看过去的时候,陆迟衡已经不见了。
他是不是,也信了?
回到孤儿院,田院长简单的帮助两两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伤口都不深,只是因为涂了红药水,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小猴子心疼她,一直在旁边大哭,好不容易哭睡过去,也紧紧地拧着眉。
处理完伤口,两两就回房间收拾行李。
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刻,不,确切的说,是不想和陆迟衡在一起多停留哪怕一刻。这是她人生最有冲击力的一天,比她被告知自己原来还有个亲生父亲,更让她难以接受。
两两刚刚拖着行李箱走到房门口,拉开、房门,就看到陆迟衡站在她的面前。
“我要回去了。”两两对他说。
陆迟衡凛着脸。
“不管你走不走,我都要走。不,应该说不管你走不走,都请你让我一个人走,我不想和你一起走。”
两两有些语无伦次,可她的意思想必陆迟衡也听明白了,她要远离他,离得越远越好。
两两快速的越过陆迟衡,却被陆迟衡转身拉住了她的手腕。
“为什么没有告诉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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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迟衡目视前方,似乎是在对她说,又似乎跳过了她,只是单纯在等一个答案而已。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陆迟衡嘴角扬起一抹讥诮,话是她说的,可她却说她不知道?
两两紧咬着唇,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深刻的恐惧之后,却还是选择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
那个劣质的谎言,骗了所有人,但是骗不了她自己。
“我要走了。”
“你回答我的话。”陆迟衡又伸手一拦。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两两躲。
“秦两两!”
陆迟衡一声大喝,那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震得她耳膜都在发颤。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终于决定不再倔强。
“好,我说。”两两低下头,可即使这样也藏不住眼里的那层水光:“因为你救了我。”
这个答案这样的简单,但一点都不让陆迟衡觉得意外。秦两两就是这样的女孩儿,她做不了得了恩惠还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他得到了答案,可依旧没有想要放她走的意思。
“你还不满意吗?那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答案。”两两也不敢轻举妄动,她知道,以陆迟衡的能力,若真的有心留住她,她便是寸步难行,而今,她唯一能收放自如的,也只有她的嘴皮子:“我不告诉她们,还因为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疯子。”
陆迟衡苦笑,她诚实起来的时候真是让人无奈。可是,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让我走吧,我真的……真的需要静一静。”
两两都快哭了,她从来没有对谁这样低声下气的说过话,哪怕被秦家的人逼到走投无路她也没有。
可是这一刻,她真的无法平静的面对陆迟衡。
陆迟衡站在原地与她僵持了很久,最终,他往后退了一步。他虽没有说话,可两两也知道,那意思是“你走吧”。
她没有迟疑,把行李箱往前一推就开始快步的逃跑。越过陆迟衡的时候,她分明听到那一声微不可闻的长叹。
心口莫名的一疼,可她逃的更快。
两两以工作为由,匆匆和大家道了别。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到想要收养小猴子的艾氏夫妇正下车往里面走,陆迟衡想必暂时脱不开身了……她松了一口气。
听田院长说,陆迟衡以两个月为限,若艾氏夫妇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依旧不能让小猴子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们走,那么这次领养计划就宣告结束。
他是这样的进退有度的男人,她真的,差一点就要对他改观了……可是,没想到,最后改观的更加彻底。
两两赶回云罗的公寓时,云罗早已睡下了。她有钥匙,进屋之后为了不打扰云罗,她径直去了客房。
两两在客房的浴室洗漱换衣,躺下之后也不敢关灯。
白天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电影特技似的,她抓着枕头,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当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超出她想象的“异类”存在,她忽然,就变胆小了。
她需要安眠药,从没有比今天更需要安眠药来制造一点安全感的时候。
可陆迟衡,让她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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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一大早起来,给自己热完牛奶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门廊里两两换下的鞋,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秦两两!”她在客厅里大叫一声。
没一会儿,二楼传来了响动,她转头看到两两从楼梯上跑下来,她的外套揽在她的臂弯里,头发有些乱,眼圈也重的很,昨晚一定没有睡好。
“早。”两两对云罗扬了扬下巴。
“你的脸怎么回事?”云罗盯着她脸上的伤痕。
两两抬手挡了一下,只说:“没事。”
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云罗白两两一眼,她还真没有见过这么不宝贝自己脸的女人。
“你这几天到底是跑哪里去了?”
“不是留了纸条说出差吗?”
两两走过来,把自己的外套甩在沙发里,随手夺过了云罗手里的牛奶,她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别人出差叫出差,你那出差分明就是受难,看看你那张漂亮的脸都成什么了?还有你的鞋子……”
云罗往门廊的方向指了指,两两跟着看过去,她的马丁靴蒙上了一层泥土早已看不出颜色。
但是,被蒙上了土的,又何止是她的鞋子?她的心,都黑乎乎的呢。
“地方是偏远了点,可还不至于是你说的受难。”
两两给云罗也倒了一杯牛奶,边说边把杯子推到她的面前。
云罗接过去,抿了一口又问:“你和谁一起去的?”
两两险些被温和的牛奶呛了喉,回过神来之后立马回答:“同事。”
云罗点了点头,没有怀疑。
两两见她不再追问,先一步扯开了话题:“我不在的这两天有什么事情没有?”
“日出日落,正常的很。”
两两笑:“那就好,我去班了。”
“唉!”云罗把两两拦住了:“我想起一件事情。你不在的时候,季流北来找过你。”
“季流北?”
“嗯。”
“他来找我干什么?”
“谁知道呢。”
云罗耸了耸肩膀,任凭季流北如何英俊如何有魅力,也不管两两是有多喜欢这个男人。她始终都不怎么待见他。
季流北是女人都会爱的类型,可他不是会心疼女人的类型。云罗觉得,两两爱而不得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季流北的摇摆不定。
而她,最讨厌摇摆不定的人。
“他没有问什么吗?”两两的语气明显的在意起来。
“他就问我你去哪儿了,可我怎么知道你去哪儿了,你秦两两是属风筝的,我哪儿牵得住?我就告诉他,没准你又出国了。”
“然后呢?”
“然后他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骗他少说也得三五年。”
云罗一本正经的,在两两面前,她也丝毫不掩饰对季流北的意见。想起季流北临走前那失望的模样,云罗就莫名解气。
两两撇了撇嘴,没作声。
“你就这么放不下他?”云罗问。
两两摇头。
“你别装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眨眨眼我就知道你是渴了还是饿了,骗我,你嫩的很。”
两两扬起一抹苦笑,就算放不下,那又能怎样?
云罗似乎看穿了两两的心思,她刚刚把手揽上了两两的肩膀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响动。
“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客厅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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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两和云罗受惊,一齐回头,看到原本透明的玻璃上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东西。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另一扇窗户也被这鲜艳的红给覆盖了。
“什么呀!”
云罗咒骂一声,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两两一把把她给拉住了。
“是有人在泼油漆。”
“泼油漆?”云罗大惊,随即反应过来:“一定还是上次的那个变态病人!这几天为了躲他我都没有去上班了,他天天电话轰炸我就算了,现在都跑上门来了!他还真以为我说的报警是开玩笑嘛!这么嚣张,我……我要去和他拼了!”
云罗说着,大步的往门口走。
“嘭!”
又是一声。
云罗吓的蹲在了原地。
“你别冲动!”两两把云罗抱住了,这个病人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云罗这会儿出去,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你不要拦着我,在这样下去,我自己都快要变的精神衰弱了!”云罗抖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
“你先去报警。”
两两把云罗往电话机的方向推了一把,,自己走到门后,透过猫眼打量着门外的情况。
门外果然有一个男人站着,那男人五大三粗的,看着模样就让人生畏,他的脚边有好几个油漆桶,有的已经空了,有的还未拆封。
“臭娘们,你给老子出来!别以为这样躲在家里就没事了,老子因为你都快疼死,你还敢威胁老子要报警!有种你就报警,信不信老子把你告到连医生都做不了!……”
这嚷嚷声穿墙而过,直刺两两和云罗的耳蜗。周围的邻居听到了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云罗拨通了警局的电话,正在报地址,听到外面的声响,一时气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门外的男人已经开始气势汹汹的跑过来砸门了,两两胆子不小,也被这样的气势给唬住了。
警察一时半会无法赶到,再这样下去,这男人拆了这门都是有可能的。
正当两两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外有车子开了过来。车头那金贵的车标比这场闹剧还惹人注意,围在边上的邻居们自动打开了一条道儿为这车子让路。
两两知道是谁来了,她没有一种等来救星的轻松,反而更觉害怕。脑子里只闪过四个字:祸不单行。
陆迟衡推门下了车,瞥见眼前乱糟糟的场景,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隔着猫眼,两两看到他在掏手机。
没一会儿,两两放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接起来,陆迟衡没有开场白,直截了当的报了一个门牌号,然后问她:“你在里面?”
他说的是云罗公寓的门牌,两两尽量保持着镇定,对他说:“是。”
陆迟衡挂了电话。
两两连忙拨回去,有些不安的提醒他:“他只是个精神状态不好的病人,你别乱来!”
陆迟衡那边还没有回话,“啪”的一声,客厅的窗户被那个男人给砸碎了,被油漆染红的碎玻璃四溅,像是鲜红的血。
两两吓的连手机都差点没有握稳。
“这样,还不让我乱来?”
陆迟衡不紧不慢的问着,这人,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
“两两!两两!他要进来了!他要进来了!你小心点!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