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的主张……”藤吉郎像是表功似的将整件事情全部告诉了我。
原来,正月刚过,信长就召集了清州的众臣,商议在墨俣筑城的事情。信长的考虑是,在农忙时节筑城,我方虽然出动的人少,但是西美浓各大豪族为了各自领内的农事,肯定更难集结军势,所以他的要求是五月之前一定要完成。然后,家老柴田胜家领五千人前往,结果不断受到袭扰,筑城失败;三月份部将森可成又去了一次,再次失败……由于最为勇猛善战的人和最熟悉当地地形的人都失败了,结果没人再敢接任务。于是,御台所的奉行副役、足轻大将木下藤吉郎跳了出来,提出了他的考虑。
藤吉郎认为,任务的关键不是击败袭扰军势,而是先尽快的筑成一座城呰,然后据呰而守,在内部慢慢完善。他以前曾经做过木料奉行,现在又是负责修缮城池的御台所副役,所以对任务很有自信。但是,他必须得到川并众的协助,从上游送来大量木料,而运送其他筑城物质以及提供部分掩护力量的任务,则要依靠我的水军……
其实,关于本家在墨俣筑城的事,我自然有所了解,但是既然我在奉行津岛,自然就不用操心。我还正想看看,没有川并众的支持,猴子如何完成任务。可他倒好,直接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想了想,我向他问道:“这是主公的命令吗?”
“不是……”藤吉郎有点慌了,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双手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的确是信长的笔迹。但他并没有硬性的命令我,只是说,让我斟酌行事。如果愿意协助的话,将增加万石领地,晋升为部将。
“猴子,你完成任务,可以得到什么封赏?”我收起信纸,放在身边。
“……晋升侍大将,领地千石。”藤吉郎俯下身子,“宣景殿下,拜托了!”
“呵呵!”我忍不住笑了,“你知道为什么主公没有直接下命令吗?”
“请宣景殿下指教。”藤吉郎低了低头,表现得非常诚恳。
“因为主公知道,他没有办法完全弥补我的损失!如果我按照你的方法做了,那么川并众会成为美浓的敌人,联合水军会被禁止进入美浓,我会失去美浓的商路,失去每年上万贯的收入,连整支联合水军都可能分崩离析……你以为只有你能想到这个方法吗?至少,可成殿下也能够想到。但是他自忖说服不了我!”
看着面前的枯猴,我几乎想一脚踢他出去。真是的,我对你不薄啊!我拜托你帮忙,让你在信长面前大大出彩了一番;我建立钱座,让你得到了晋升为武士的契机;你想娶宁宁,我帮你去提亲,还送你彩礼百贯添置家业……结果你就蹬鼻子上脸,为了自己上位,拿我当枪使?从设立“酢菜屋”开始,整个织田家都知道我“爱财如命”的名声,就你不知道?我还想攒钱升级水军开辟近海航道呢,这件事信长也很清楚并表示过支持,你就想直接让我的水军分崩离析?知道我的女儿们为什么名字都带一个“津”字不!
听到我话中带刺,又看到我神情不善,猴子似乎意识到触着我的底线了。他连忙伏地道歉:“在下实在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大的关窍!……此次来得唐突,请宣景殿下谅解!”
说完,没等我回答,他就垂头丧气的出门了。我看着他略带佝偻的背影,感觉有点不忍,但是,想到我的赚钱大计和水军计划,我很快坚定了决心。
不一会儿,秀景从领地里回城了。
“兄长,我刚才看见藤吉郎殿下失望的离开了……你俩关系不是一向很好的吗?”他纳闷的问道。
“是这样的……”我把整件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了我的话,秀景皱起了眉头:“兄长,这件事情,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有什么考虑的,”我不以为然,“水军一年的收入,三万石领地都比不上,区区一万石算什么?还有,我好不容易用利益将服部党笼络过来,而且开始慢慢同化了。如果失去商道,他们绝对要和我分道扬镳!这是多么大的损失?这不,连主公都不好意思直接下命令!”
“可是,主家在墨俣筑城,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这次藤吉郎的请求,未尝不是大殿对兄长的考验。如果考验通过,就是主家重臣的身份,考验不通过的话……至少大殿心裏会有所芥蒂吧!”秀景分析道。
“等等!”我止住了他,“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这可能是大殿的考验……上次兄长晋升侍大将,不就是舍弃海月换来得吗?也许这次也由必要舍弃一些什么。”秀景说。
“不是,是前面一句!”
“主家在墨俣筑城,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对了!”我叫了一声,“快派人把藤吉郎追回来,是我自误了……不,秀景,你亲自骑马赶上去!”
“是。兄长!”秀景答应道,飞快的出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刚才我是被历史误导了。在历史上,墨俣刚筑成,就发生了十四条-轻海之战,随后津田信清反叛,信长在小牧山筑了新的居城,平掉信清后,以之为据点就近从中美浓展开进攻,控制了整个中美浓,不久美浓三人众就投降了。
而西美浓的墨俣城,由于离新的居城太远,筑成后几乎就没起到设定的作用,之后也很少再被提起,只是成就了木下藤吉郎的名声……在这种情况下,赔上整条美浓商路,并以水军分崩离析为代价,就实在是大大的不合算了。
可是,我知道这些,信长现在可不知道啊!他现在最迫切最在意的,就是重建墨俣城,作为攻略西美浓的依托,同时还可以护衞新占据的羽岛那块领地。
如果我这时候对这一方针持消极态度,他会怎么看我?正如秀景所说,这未尝不是另外一次考验。
话说回来,即使知道这一点,但是如果有谁配合信长来考验我的话,他本人肯定会得罪我的。柴田那帮满脑子肌肉的尾张武将派不在乎得罪我,但是没有想通这个关窍、设计出这个方法的头脑;美浓派的森可成、金森长进等人可能会想到,但是不好意思拉我赔上大本,他们在美浓没有什么根基,最大的依靠就是归蝶夫人,不会轻易得罪同僚;奉行派和母衣众派算是我的派系,其中丹羽长秀对织田家忠心耿耿,倒可能会为了本家劝我做出牺牲,但是他没有,却是猴子跳了出来……
这只猴子啊,是真的冒失得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呢,还是自认为与我的关系够密切?或者,他就是知道我不得不接受,所以故意跳出来,帮着信长给我设下考验,同时为他自己谋取上位的机会?
我忽然想起了当初替他向浅野家求婚时,他躲在门外听墙角,然后忽然窜进门向浅野长胜请求的事。那时虽然浅野长胜恼怒于他的失礼,但是也只能捏着鼻子原谅了他。也许,在他貌似冒失的面目之后,就是精心的打算?
还有桶狭间之战前的那个晚上,他那充满所谓的“武士野心”的眼神……这是一个不甘寂寞,满心上位的人啊!
算了,当枪使就当枪使吧!一般人想当还当不上呢,还没那个锋利劲儿!
我只能这样自嘲的想。
但是,猴子!你给我记着!你欠我的!你欠秀景的!还有,你上位之后,怎么也算是奉行派的人。到时候,希望你能考虑大家的立场。考虑丹羽长秀、村井贞胜及我的立场!
“父亲大人!美津的布偶娃娃掉到河里冲走了!再买一个好不好?”美津嚷嚷着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我盘膝坐在厅中,脸色非常不好,她有点惴惴不安:“弄丢了父亲大人的礼物,会生美津的气吗?”
“没有的事!”我和颜悦色的把她拉到身边,“美津啊,布偶娃娃不好玩……我们去捉一只小猴子来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