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气势下,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紧张了。
“主公,此事……稍稍等一段时间如何?”我只好说。
“等一段时间?此等谋逆的大事……你是觉得,是我无中生有吗?”信长喝问道。
我没有做声。这本来就是很明显的事情。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主公,”我深施一礼,郑重的劝谏道,“臣下是在考虑,畿内初定,正是需要收拢人心之时,如果此时处理北畠具教父子,势必会引起众豪族的疑虑,即使不背弃本家,也会向义昭将军靠拢……特别是南近江,六角义贤父子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啊!”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信长摆了摆手,“而且,以你一向的名声和在伊势的威望,主持这件事的话,引起的疑虑会小很多,至少,在北畠家内部不容易出现什么反弹。”
不需要担心?我可是知道,一年多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我很怀疑,是不是因为上洛太过于顺利,让信长高估了织田家的力量和他本人的威望?
“请主公三思!”我继续劝谏他。
信长的脸色阴了下来:“不过是让你平定一桩谋反预谋,就推三阻四的,在担忧会损害自身的名声么?……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命令?”
唉,看来,信长是铁了心要收拾北畠具教父子了。
这也难怪,如果我前往下和泉,伊势国势必要另外选出一位总大将。各位直臣和亲族之中,塙直政的威望还不够,织田信包只在桑名一郡吃得开,佐胁良之等奄芸三人众更不用说了,连重臣地位都还没混上。那么就只好选择十一岁的北畠具丰,然后以其他人辅佐。毕竟他是信长的亲子,而且作为北畠家新任家督,掌握着二十万石的领地。
于是,北畠具教父子就碍事了。他们虽然隐退,在北畠家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又是具丰的长辈,说不定就会将北畠具丰架空,从而间接的掌握伊势一国。无论如何,信长绝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哪怕只是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
而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几乎没有了后退的余地。这时候,我如果再犹豫,说不定就会严重的触犯他了。
“禀主公,臣下的那点名声,和织田家的大业比起来不算什么。”我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思索,总算想出了一个不错的方案。
“那么就证明给我看吧!”信长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
“敢问主公,此举是否为了解决北畠家的隐患,让茶筅丸少主彻底掌握北畠家?”我换回了北畠具丰以前的称呼。
信长盯了我一眼:“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话,臣下就有一个主意,不仅可以正大光明的处置北畠具教父子,而且可以提高茶筅丸少主在北畠家的威望,另外还可以让德川家欠下一个人情。”
“哦,是吗?说来听听!”信长果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是这样的……”我稍稍靠近信长,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
“不错!哈哈!”信长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本家的智将,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跑!”
“能够为本家一尽微薄之力,是臣下的荣幸!”我在心裏叹了口气。这个计划,实在是奸诈了一些,是彻彻底底的诡诈之谋。若不是信长这样勉强我,我大概是不会轻易使用的。以我的性格,如果不是对方冒犯在前的话,更愿意用堂堂正正的阳谋,不仅光明正大,而且会留下不错的名声,即使让对方知道,也根本无法应付,或者乐于跟从。之前在中伊势对长野家是如此,在伊贺国对福地家是如此,在大和国对筒井家也是如此。
但是,要清除北畠一门,就只能用诡道,想要皆大欢喜,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按照你的提议,”信长点了点头,忽然大声唤道:“三介!”
房门被拉开了,门外半跪着侍立的北畠三介具丰走了进来。他正要返身关门,忽然又钻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
“景次郎!”我喝道,同时俯身向信长道歉,“真是对不起,犬子失礼了。”
景次郎抬起头,打量着屋里的我和信长,一双乌黑的眼珠转动着,并且显出了迷惑的表情。在他的认识中,整个三重城我是最大的,从来都是坐在中间主位上的那个,即使是他,也只有接受别人行礼的份。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我会在下首行礼?
“哦,这就是你的嫡子?”信长很有兴趣的看着景次郎,“无妨,让他进来吧!”
“是!”屋外的秀景放开了景次郎的胳膊。
“父亲大人!”不满五岁的景次郎欢呼一声,冲进来扑进我怀中。然后他疑惑的起身,把手伸进我的衣内,摸出了一个鲜红色的蜜橘。于是,小家伙高兴得裂开了嘴巴。
“景次郎是吧?到我这裏来。”信长向他招了招手。
“去吧!”我吩咐道。
景次郎背着手,把蜜橘藏在身后,走到信长面前。
“不会抢你的橘子!”信长也忍不住笑了,“景次郎,最近在学什么啊?”